他知曉謝菲爾德看得見世間發生的事。
包括他與主暫時的情人關係。
包括洛修斯現在的軀體裡是主——隻要主無意特地去隱瞞謝菲爾德,謝菲爾德有意知曉,他便會知曉。
但謝菲爾德是否知曉,洛修斯一直是主,弗拉德就無從得知了。萬知之眼看得見過去、現在、未來,但看不見造物的心思。
洛修斯是主,也是他在清晨時才驟然醒悟過來的事。
何其可笑——他最厭恨的人,與他最愛慕的神明,是一體的。
並非洛修斯在那一刹那露出了什麼破綻,隻是弗拉德近乎於神的直覺。
這件事精靈族的皇是否知道弗拉德尚不能十成十確定,但洛修斯去過守望森林,謝菲爾德便十有八/九知曉這件事。
隱居在森林深處的從不是溫順的羊羔。
接觸過謝菲爾德的造物都該一清二楚。
現在精靈族的皇這副可憐、無辜、無家可依的殘疾人樣子簡直讓弗拉德作嘔,但他又不能在這裡訴諸武力,隻能驅逐走他。
可弗拉德剛說完一通譏諷的話又有些後悔——主會不會嫌棄他太凶了?
被心上人注視著,讓教皇閣下平生第一次重視形象重視到細枝末節。
弗拉德隻能稍感委屈地軟下來語氣,問少年:“你今天是我一個人的,讓他走好嗎?”
謝菲爾德的嗓音也像覆上了一層霜:“不要相信教皇的品性,”精靈向來安靜無爭,可他的確太焦急了,甚至被掙開後又拉住了洛修斯的手,他一動眼瞼上的白綢帶慢慢鬆下來,落在地上,“他不是值得你信賴的人。”
洛修斯:“……”
救了天命之子的情人。
他沒了。
洛修斯平靜地也向謝菲爾德嘴裡塞了一顆還沒摘葉子的草莓:“彆睜眼。”
教皇閣下的臉色肉眼可察地冷下來,洛修斯硬著頭皮幫謝菲爾德把地上的白綢帶撿了起來——綢帶布料是很容易有褶皺的材質,但洛修斯沒有看見一點褶皺。
像剛剛係上的一樣。
洛修斯摸過綢帶,露出一絲思慮——
謝菲爾德怎麼過來的呢?
無論用什麼交通方式,他看不見,便過不來,哪怕他聽覺敏銳,可總有需要睜眼選擇前路的時候。
現在他過來了。
洛修斯將綢帶搭在謝菲爾德的手腕上,喟歎:“你不肯讓主為你更換眼睛,你仍然見光流血,可你為了趕過來,仍讓自己流了一路的血。”
謝菲爾德沒有說話,緘默地接過綢帶重新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教皇閣下輕輕歎了口氣,沒有再說誰,隻是摩挲過洛修斯的掌心,問:“讓他也在這裡,你不要我了嗎?”
洛修斯被問得頭皮發僵,僵硬地繼續向前走,被弗拉德牽著手:“如果謝菲爾德來找洛修斯有事的話,就先找一個地方住吧,讓洛修斯明天來找他。”他頓了一下,看向謝菲爾德,“如果僅僅是為了與我見麵而來尋找洛修斯,我會將你送回森林。”
“我有事。”精靈露出一絲無措的茫然,像又做錯了事,“我沒有……沒有來煩你。”
教皇閣下看見精靈族的皇這副姿態嗤笑了一聲,沒說話。
“既然如此,”洛修斯溫和道,“你明天去找洛修斯吧。”
謝菲爾德應該知道他與弗拉德的約定,所以應該也知道現在在洛修斯軀體內的是主。
“好,”精靈悄悄攥緊了手,終於露出執拗的一麵,他說,“即使隻有一天,我想教皇也不該是你選擇的對象。他會對你做不好的事。”
教皇閣下聞言反唇相譏:“你的品性就值得信賴嗎?什麼叫不好的事,你說出來,看看我會不會做怎麼樣?”
精靈的神態上也罕見地露出冷意:“我不會容忍你對主做任何事。”
洛修斯隱隱直覺好像教皇閣下和謝菲爾德形成了一種不和諧的平衡,於是快走了兩步,自我欺騙今天出來約會的是後麵因為情感糾紛吵架的兩位。
規則的字跡出現了。
在告知洛修斯不幸之前,規則先鋪墊了兩句:“他們兩個不太和諧。”
“是的。”
“會讓你煩惱嗎?”
“會。”
規則踟躕了一會兒,歪歪扭扭地寫:“那需要再來一個你喜歡的造物嗎?”
洛修斯預感不妙。
“的確發生了一點事,”規則慢吞吞地寫,“薩澤杜斯也來了。”
洛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