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推上繆金的胸膛,他驟地翻轉過身,用轉身的力量推向繆金。
繆金在從崖邊滑落的瞬間,幾乎出於本能地放開了洛修斯。
於是繆金被他推下了懸崖。
他似乎隻是微微怔了一下,他向懸崖跌去,勾起一個陰鷙的笑,雙眼始終注視著懸崖上將他推下去的少年。
烈風在耳邊呼嘯,繆金說不清什麼感覺——驚愕,又好像釋然了。
洛修斯在欺騙他,從前是,現在也是。
或許洛修斯一直想要他死,隻是他一個人有了那樣多沒有價值、見不得光的妄想。
但在懸崖頂少年的身影迅速縮小時,繆金瞳孔驟縮。
他看見,洛修斯一起從崖頂跳了下來。
*
把繆金推下來以後要怎麼再把他安撫住呢?
洛修斯不知道。
規則深思熟慮,給出建議:“裝死吧,把眼閉上,先裝作昏過去了,等繆金消消氣再醒過來,不然他可能會揍你。”
規則說得有理。
懸崖下是與極北之地截然不同的光景——崖上冰天雪地、寒風朔朔,可崖下沒有零星半點的積雪,隻有黑褐色的山壁地岩,光線昏暗,一側通向地獄,另一側通向牢籠。謝菲爾德曾被遺棄在地獄對側的牢籠中。
崖壁很高,洛修斯已經全力嘗試過用四級治愈力讓他從高崖上跌落但不至於全身骨折——
但失敗了。
四級治愈力讓洛修斯一事無成。
如果跌落在石壁上,他的脊柱將多段骨折,如果角度不對,四級治愈力將讓洛修斯從脖子以下偏癱。
既然要裝昏迷,就要儘職儘責,洛修斯已經提前抽離了這具軀體反饋給他的痛覺。
他聽見了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沒數清幾聲,大抵很多聲。
洛修斯忍不住好奇暫時放開了對痛覺的屏蔽。
隻有一秒鐘,或許還不到一秒,隻一瞬間,下一瞬洛修斯就沉默地重新把痛覺屏蔽掉了。
他可能,後腦勺以下偏癱了。
洛修斯閉著眼,沒有作弊,眼前一片黑暗。
有緩慢的腳步聲停在他身邊,鬥篷的衣角垂落在他臉側,那肯定是繆金,繆金似乎在他身邊蹲了下來,低聲叫:“洛修斯?”
沒有回應。
繆金又叫他的名字,冰冷的手觸碰到洛修斯的臉頰,他嘴角有血,繆金將他嘴角的血擦掉了,好像想要將他抱起來,可觸及洛修斯的肩膀時觸火似的縮了回去,隻一遍遍叫他:“洛修斯?聽得見嗎?洛修斯?”
不死族有毀壞的力量,卻沒有治愈誰的力量。
一聲,兩聲,三聲。
洛修斯才慢慢從繆金的嗓音裡聽出一絲顫抖,似乎藏著懼怕:“神明不是給了你複生的能力嗎?你為什麼不用?”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洛修斯能否聽見他說的話,隻重複著喃喃:“睜開眼,洛修斯,睜開眼好嗎?不要躺在這裡,彆死……洛修斯,彆死。”
洛修斯聽見了一句根本不會從繆金嘴裡說出來的話:“我求你了,我求求你彆死。”
洛修斯一動不動——
如果剛才出於想可以裝昏迷暫時躲避繆金的怒火,現在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現在的狀況了。
他從沒想過,原來繆金也會說出祈求誰的話語來。
繆金連主都未曾祈求過。
如果現在忽然睜開眼,或許繆金會更加生氣,但洛修斯想他不應該讓繆金難過,所以他準備先睜開眼,再慢慢思考該說些什麼話。
可在洛修斯睜開眼的前一秒。
冰冷的、柔軟的什麼壓在了他眼瞼上,拂過他的眼瞼,發抖著,說:“睜眼,把眼睜開,把自己治好……你不能死,洛修斯,我求你、求你彆死。”
已經到了無路可退的時候了。
自動感應的機械似的,洛修斯凝重地皺著眉毛將眼掀開了一道縫,從喉口溢出的血讓他聲音有些模糊:“繆金,沒事……”
他看見繆金跪在他身旁,隨他的聲音而一僵,死死盯著他,深色的眼底湧流著被壓製到痛苦的情感,毫無遮掩地暴露在洛修斯眼前。
洛修斯暗中將斷骨重新接合在一起,好讓從後腦勺以下偏癱的軀體能夠把自己慢慢撐起來。
在他想出安撫繆金的話之前,繆金壓了過來。
用觸碰過他眼瞼的柔軟封住了他的嘴唇。
像有一根弦繃斷了。
被鎖在獄籠中的喜歡破籠而出,讓繆金無法再顧及任何事。
洛修斯愣了一下——繆金是在親吻他,還是在咬他?
下一刻他就知道了,繆金稍稍碾離他的嘴唇,帶著水澤,低沉道:“把嘴張開,騙子。”
“你在親吻我嗎?”
繆金撬開少年的唇舌,讓他閉上嘴,不再說出完整的話,隻有喉嚨間細碎的掙紮:“我隻是在咬你我過去沒有咬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