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德離開了?
弗拉德為什麼會不打招呼地離開?
是因為傷重嗎?
可如果傷重,為什麼要在一開始堅持和他一起來到深淵之海?
洛修斯想不出有什麼事會讓弗拉德匆匆離開深淵之海。
或說不是發生過什麼突然的事讓弗拉德離開,是……弗拉德在和他說那些胡鬨的話的時候就準備離開了嗎?
在地獄和教皇閣下見麵後,洛修斯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總感覺弗拉德似乎哪裡變了,但又無法具體地陳列清楚理由和證據——這隻是一種模糊的直覺。
就好像教皇閣下曾有過的上千年歲月一朝消退,讓他又回到王儲少年時,憂慮甚少,真情相待,剝離掉他光輝肅穆的假麵,再剝離掉他卑鄙狠毒的麵孔,露出原本尚未摻雜進那麼多雜質的麵貌來。
所以這些不應該出現的“異常”讓洛修斯很難將弗拉德的離開視作簡單地回神心國養傷。
他總直覺有隱情。
洛修斯坐在床上,怔怔地想了好一會兒,直接問規則:“弗拉德現在在哪?”
奧爾丁知曉洛修斯並未在詢問他,坐在一旁神色莫辨,一言不發。
字跡空白了很久。
才很慢地寫:“我看不到他在哪裡。”
規則與神明的區彆在於規則為了匡世間有序而存在,它可以清晰地看見一個合理有序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去指正創造世界的神明。
當世界更趨於完善,規則的存在便變得更薄弱,當有一日世界秩序自洽,規則就會消失。
所以規則沒有強大的、覆蓋世間的力量,假若過於強悍的造物對它隱匿蹤跡,它也無法察覺。
規則寫:“隻要弗拉德還在能夠被陽光普照到的地方,你就能看到他在哪裡,不妨你去……”
在規則寫完前,奧爾丁驀然道:“教皇回來了。”
幾乎在奧爾丁話音落地的同一瞬間,殿中架構出一道人形,骨骼廓形出現,皮肉其上,衣襟為外,黑色外衣,係著暗金色細領巾,隨意而懶散。
他垂眼瞧了洛修斯一會兒,嘴邊勾出一個笑:“久候,洛修斯。”
洛修斯站起身來,盯著他,眉頭擰得很緊:“弗拉德?”
弗拉德側眼短暫地注視過奧爾丁,又看向洛修斯,語調愉悅而輕快:“該離開海底了,你還有想去的地方嗎?我陪你一起。”
洛修斯將手掌貼在弗拉德心口,弗拉德自然地牽起這隻手親吻了一下。
縮回手,洛修斯審視過沒有穿教廷教皇繁瑣的貴族式服飾的弗拉德,問:“你的傷什麼時候好了?”
穿行過深淵時,深淵對弗拉德的排斥比洛修斯預計過的還要嚴重無數倍。
那樣嚴重的傷需要幾百年的時間來慢慢靜養——
可就是那樣嚴重的傷,在現在,卻消失無蹤了。
像受過的傷隻是南柯一夢。
這是件不可能的事。
除非他回到天堂來完成這件事。
弗拉德眼梢帶笑,狹昵道:“我比你想的強多了,這點傷算不得什麼。”
“那你的眼睛呢?”洛修斯盯著他,“你眼中的金輪不見了。”
像受到神靈眷顧的雙眼中,那雙星輝碎裂一般緩慢轉動的金輪現在消匿不見了,隻剩下海平麵般宏廣迷人的青藍虹膜。
“你說這個啊,”弗拉德碰過自己的眼瞼,嘴角彎彎,“你親我一下我就和你說。”
——洛修斯直覺眼前的人族似乎不是弗拉德。
但是這句話,洛修斯又無法找到另一造物把這句話對他說出口。
除了弗拉德,還有誰會這麼和他胡鬨呢?
洛修斯麵無表情:“你到底說不說?”
“我受傷了,預見未來的能力消失了自然就不見了。”弗拉德瞧著洛修斯,“我現在說了,你是不是該親我了?”
“弗拉德,言行不要過於肆無忌憚。”
在洛修斯開口前,奧爾丁將洛修斯拉到了身後,拉住洛修斯手腕的手彬彬有禮的一觸即分。他微側身,淡淡道:“倘若您感到被冒犯,可以拒絕弗拉德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