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了很小聲的抽噎,絕大部分聲音都被壓抑進了嗓子眼裡,隻有因為啜泣時間長了而導致難以自持的抽氣聲。
除此之外,還有二世酣眠的呼嚕聲,被洛修斯自動過濾掉了。
洛修斯翻了個身,麵對著少年體繆金的後背。
抽氣聲停了下來,或者說被壓抑得更狠了,把所有聲音都克製住了,一點聲音都不漏出來。
換作成年後的繆金,如果他無意撞見哭泣這樣讓繆金認為難堪的事情,繆金大抵會氣惱得咬他。
——但成年後的繆金根本不會哭,所以這種情況根本不成立。
洛修斯思索了一會兒,從後麵摟住了繆金的肩膀,歎息:“願主與你同在。”
繆金沒動,也沒說話,像已經睡著了似的,沒有反饋回一點反應。
隻是在洛修斯摸黑碰到繆金臉頰上的時候,繆金才驟地捉住了洛修斯的手。
然後整夜沒再鬆開過。
回到不死族出現之前,回到上次黑暗崩潰之前,顯然是深淵中的那位“故人”饋贈給洛修斯的禮物。但這份禮物到底用意何在,洛修斯並不了解,或許這裡藏著什麼,也或許隻是“故人”的戲弄,把他送到繆金所在的地域,讓他看看當初他創造不死族是個多麼荒謬絕倫的決定。
深淵中的二分之一力量會出現意識,在洛修斯的預計之外,而現在的局勢也是他明彼暗。
但現狀並未使洛修斯慌亂——那位故人如果想做什麼,自然會慢慢將自己的意圖向他展開。
他隻需要耐心等候。
圍觀繆金的少年和青年時代,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除了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洛修斯沒有再對繆金的生活進行乾涉。
繆金也沒再趕他走,洛修斯名正言順地停留在了繆金的住處——從四五千年前“約瑟遜城”的貧民窟,到王國帝都,以後還會離開西王國教區。
出乎洛修斯意料的,在他已經重構了基本生活物資條件的前提下,繆金仍然走上了和原本一模一樣的路。
他仍選擇了一條以命搏命的刺客的路。
那是洛修斯來這裡沒多久的時候,還在冬天,繆金有一天消失了,第二天回來的時候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在繆金高燒不退,意識昏聵的那幾天,他吝嗇地和洛修斯多說了幾句話。
更具體地說是,字數寥寥的黏人。
在恢複清醒後被繆金閉口不再提的黏人。
但據洛修斯日後觀察,如果繆金出任務受了重傷,到了神智不清的地步的時候,仍會……即使不言語性表 示,仍會在行為上誠實地黏著他。
洛修斯已經儘量沒有對繆金的過去做出乾涉,但現狀仍和現實發生了一點偏差。
繆金比原本的軌跡成長得更快了。
洛修斯不得不承認他多多少少還是影響到了繆金——當他在繆金身邊,繆金或許會傷重至瀕死,但不會處在瀕死的狀態中太久。
畢竟洛修斯無法對離死亡隻有半步的繆金無動於衷。
如果連這樣的狀況都無動於衷,那他和繆金的友誼已經名存實亡了。
一直過了四年的時間,繆金從十四歲到十八歲。
繆金接的任務漸漸少了起來,因為雇傭他刺殺他人的價錢更高昂了。
洛修斯一直跟隨著繆金在王國之間遷移,很奇妙地,在繆金死後未能完成的遊曆人間的想法,在這裡卻奇異地完成了一部分。
今年是繆金的十八歲,是人族的成年年紀。
在過去的四年中,洛修斯一直想從繆金口中問出他的生日,但繆金不在意生日這種事情,也對這件事閉口不提。
是在夏季的一個中午,洛修斯在屋外發燙的日光中癱在躺椅中睡著了。
二世在他旁邊一起睡覺。
繆金已經離開了四五天,洛修斯沒問過,所以也不知曉繆金會哪天回來,在繆金出去履行刺客職業的日子裡,洛修斯一直留守在家裡。
睡著睡著,洛修斯突然感到腰下一輕。
他睜開眼,看見了繆金——繆金把他抱了起來。
四年過去,第一麵見麵時瘦小羸弱、孩童一樣的少年風吹似的迅速抽條長大了,肩背變得寬闊,身量變得高挑,能摸到的地方都變得**的了。
很難再在繆金身上看到少年的青澀,他已經趨向一個年輕、強悍的男人。
繆金把他放在了床上,坐在床邊,眼睛不眨地盯著洛修斯。
洛修斯從床上翻坐了起來:“你的事做完了?”
“已經結束了,我沒有受傷。”繆金的嗓音已經與洛修斯印象中相差無幾,低沉而動聽。
他偏過了視線,不再去看洛修斯,眉眼間浮上一絲羞惱和不自然:“我要成年了。”
洛修斯一愣:“哪天?”
繆金:“明天。”
“離明天還有半天,”洛修斯匆忙下了床,赤腳踩在地毯上,“我要為你準備禮物嗎?你有想要的禮物嗎?”
繆金很輕很輕地拉住了洛修斯的手指——這樣小心翼翼的動作顯得反常。
而繆金的另一隻手已經羞赧、彆扭得蜷緊了,心臟在嗓子眼跳著,他聲音低微得洛修斯幾乎要聽不清:“我想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