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怔然搖頭。
“它是我按照那天夜裡,母親鎖住我的那把門鎖原樣複做的, 隻是做的時候縮小了兩倍。我身為蘇家女,卻被這樣一把簡單的門鎖攔住了挽救親生母親於難的道路, 我無數次想, 如果當時我會解鎖,如果蘇家沒有那可笑的祖訓,那麼我便不會被她輕易鎖住,也無論如何不會讓她去涉險。
“可是諷刺的是,我對這一切無能為力,但從小就被要求必須學好傳家技藝的蘇祈,他卻反而是使母親喪命的那一個。你說世道公平嗎?它是不公平的。人人都說同胞手足該相親相愛,可是如果讓我選,我寧願舍棄一切,也要留下母親。”
“姑娘!”
扶桑攥緊了她的手,心疼得不得了。
蘇婼把瓔珞掛上脖子:“所以我時時把它帶在身邊,就是要拿它提醒自己,用它來記住母親在蘇家所遭受的一切,記住她是怎麼死的。如果不是丈夫的無情,兒子的頑劣,不是蘇家阻止女兒們習藝,她根本不用以那樣的方式離開人世。
“我那位父親,他與蘇祈在母親的死上都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蘇婼說這一切的時候陳述流利,情緒也很平穩。看得出來這番話在她心裡頭已經滾動了無數回!
扶桑不忍說下去:“姑娘,二爺那時還小,他是不懂事啊。”
“一句不懂事就可以抹去所有責任嗎?從小到大母親和我從未有一時疏忽過對他的教育,任性就是任性,無知就是無知,不是犯錯之後可以理直氣壯被原諒的理由,我們什麼都說過,他偏不聽,到頭來連累了母親,絕不是憑一句不懂事就可以揭過去的。”
扶桑無言以對了。
她是從小就跟隨在蘇婼身邊的家生子,曾親眼目睹著謝氏來蘇家之後的遭遇,她沒辦法否認蘇婼的話,的確,如果不是蘇祈那天夜裡的胡來,謝氏怎麼可能以那種方式離開人世呢?那個時候,蘇婼也才十二歲呀!
“你要知道,我至今沒把母親溺水身亡是因為他而說出去,已經足夠體現我的仁慈了,所以你們也彆指望我處處對他心慈手軟。”
蘇婼下床,走到窗邊,窗門打開,原來天邊已經有了魚肚白。
一場噩夢,竟然就占據了一夜的時間。
……
韓陌早飯後穿戴齊整,便抬步往知行堂去接楊夫人。
楊夫人也收拾好了,邊出門邊說道:“你弟弟昨日上學,在學堂裡搞什麼胸口碎大石,結果把夫子的轎杠給弄折了,把轎子上七十歲的夫子嚇得夠嗆,回頭你記得提點東西,帶他過去賠個禮。”
韓陌無語:“這種事不是該您和父親去嗎?”又不是他生的!
楊夫人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我跟你老子光給你擦屁股還擦不過來,你弟弟的事兒你還想推給我們?有本事你給我省心點!”
“好好好,我去我去。”
韓陌息事寧人,好聲好氣地恭請她上了轎。
能見到秦獲,把事情辦成,讓他親自做條杠子拎去給夫子賠罪都行。
上馬前他招竇尹過來,深深看他一眼:“記得去看住秦燁那小子。”
前日讓宋延連夜把蘇婼給的名單拿去南郊河畔核實,得到證實蘇婼所說無假,沿河這十幾戶佃戶確實都有家人在那場水患中喪生。
而他們也確實懷疑那場水患是人為的,依據是那條河至少有五十年沒有過水患,而且每年當地鄉紳都會組織佃農們清理河道,他們對河道上下遊的情況是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