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婼道:“你現在是否能記起來,你母親帶你進京的路上,還說過什麼?”
阿吉緩緩抬頭,眼裡全是茫然。“我現在想不起來……她講過很多很多話,但我不知道,哪句對現在的我是有用的。”
蘇若沒有逼問她。沉默片刻之後,隻問道:“那你能想到京城中有你父母親所認識的人嗎?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阿吉搖頭。隨後又怯懦地望過來,像一顆寒風裡抖瑟的小野草一樣,眼巴巴地道:“姑娘要讓我走嗎?”
蘇婼默聲無語。
當初那樣的情況下她都把人給收留了下來,當然不至於供養不起她。隻是如今真相大白,她爹是朝中進士,天子門生,她是官家小姐,縱然家裡沒當官了,也還有官籍。
他爹要是在世,搞不好哪天皇帝心血來潮想起他來,還有重新啟用的機會,她蘇婼再大膽,也不能留個官眷在身邊使喚呀。
可如果她的身世讓蘇家知道了,知道她是被薛容牽連的官吏的女兒,照蘇綬那個前怕狼後怕虎的德行,怎麼可能會容得下她呢?
自己沒犯錯他都要安個錯,到時候他還不得直接把它給撕了?這樣會影響她的查案大計呀!
她把當初那張賣身契拿出來,溫聲道:“這是你當初畫過押的,其實並不是什麼賣身契,我也沒想要買你當丫鬟,不過是當時做個樣子。
“現在你還是自由身。你好好想想,要是有親友,也是靠得住的人家,我就把你托付給他們。你在我們家,到底名不正言不順的。”
阿吉看著那張按著她手印的廢紙,眼圈兒忽然一下就紅了。“姑娘給我銀子,又把我從周家接過來,給我吃好的穿好的,還讓我讀書寫字,原來都是為了護我。”
蘇婼彆開臉。
她這個人前世被現實搓磨得善心並不多了。卻也做不出來那種沒良心的事兒。一個小姑娘被周三夫妻刻薄成那樣,她可看不過去!
以財勢相壓是讓周三夫妻甘心割斷與她關係的最好辦法,五十兩銀子就能把她救出火海,為什麼要吝嗇?
“姑娘!”阿吉撲通一聲,跪在腳踏上,抱住她的膝蓋:“你彆送我走,你彆不要我!我已經沒地方可去了,我娘都不要我了,我也不可能碰到比姑娘還要好的人!我能以後少吃點,也不要新衣服,讓我跟著你好不好?”
小姑娘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她抬起袖子抹一把,又淚眼婆娑的看著蘇婼。
蘇婼深吸氣,撐著太陽穴:“這根本就不是吃穿的事兒……”
跟她能說明白嗎?跟她說在這個家裡,她都不受親爹待見,她能懂?
“那我,我可以做姑娘的丫鬟呀!我可以把姑娘伺候的好好的!”
“你是進士的女兒,身份很高的,怎麼能在我麵前伏低做小呢?這要是讓你爹的同門同年或者學生知道了,他們哪還有顏麵?到時候一個個地不得把我蘇婼給罵死?”
阿吉定住了。更加像棵不敵寒風的孤零野草了。
蘇婼揉搓了幾下太陽穴後,拍起了桌子:“行了!”
阿吉被嚇得回神。
“你想留便留下。但是剛才我跟你說的事情,關於你的身世,你不能再讓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包括蘇祈!”
阿吉呆了半晌,好久才搗蒜似的重重點著頭:“姑娘是我的恩人,我爹娘教過我,受人之恩當湧泉相報,我不知道怎麼報答姑娘,但是起碼能做到,就算是殺了我,我也絕不會連累姑娘!”
完了她又梆梆的磕了三個響頭。
蘇婼撫額。
……完了。
看來接下來還得教她怎麼做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