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含笑,對她說:“了了,快點長大。”
龐雜的回憶和天際的那道閃電一起,蜂擁而來。
了致生揚起雨披,將她罩入雨衣裡:“坐好抓緊,我們回家了。”
他踢掉腳撐,蹬著腳踏,迎著雨幕往前踩去。
了了透過雨衣下方的空隙,看著砸落在地麵的雨點,輕聲嘀咕:“我有在努力長大呢!”
——
裴河宴的回信,是冬日時,寄到老宅的。
那是很尋常的一天,她做完作業,在書房裡畫畫。她跟著老了學了一學期的畫,仍在打基礎。也不是沒有過心浮氣躁的時候,每當她想甩筆抗議時
,她就會想起小師父。
了致生說他很有天資,跟娘胎裡自帶飯碗出生的一樣,可即使如此,他也是玩了兩年的泥巴才被過雲大師領著入門。
她一想到自己連一學期都還沒學完,便老老實實地被了致生繼續錘煉。
了了在專注潤色時,了致生去門口取了信,拿回書房。
他這兩個月在整理與千佛石窟有關的文獻資料時,遇到了一些難以核實的問題,隻能寄信給修複基地的同事們尋求幫助。想著最近應該能收到回信了,他坐立難安,一天得翻八百遍門口的郵箱。
不料,解答文獻資料的信沒收到,倒是收到了一封他以為沒有音訊了的回信。
——
南啻遺址,浮屠王塔內。
裴河宴剛塑完四麵毗盧觀音,回到王塔。
塔身一樓有一間盥洗室,他打了水,簡單衝淋後,端著燭台回到房間。
沙漠的冬天很冷,夜晚尤其。
他臉上的水珠並未擦乾,從樓下走到樓上的這一會功夫,就似要凝成冷霜一般。
他把燭台放到書桌上,從壁龕裡取了香點上,微微疏乏。閉上眼的刹那,他忽然想起了了。
她之前說要等放寒假了來這裡。
雖然她沒明說,可臉上那小算盤明顯打著冬天能涼快些的小主意。也不知道她如果真有機會來,會不會後悔莫及。
想來,她自己說出口的話,即使她披著棉被凍到瑟瑟發抖了,也會嘴硬否認。
一想到這個畫麵,他便忍不住笑起來。
他睜眼,看向書桌對麵。
屬於了了的座位,空蕩蕩的,蒲團還在,人卻遠在千裡之外。
他拉平唇角,默不作聲地開始整理書桌。
閉關塑像的這幾個月,書房無人整理,書信和文件堆得到處都是。他偶爾回來睡覺,也不記得翻找了些什麼,連書架都是亂糟糟的。再發展下去,好不容易收拾乾淨的書架又能隨地堆成書堆了。
他把地上散落的書一一撿起,剛整理完一半,一遝信封從書籍的夾縫中滑落了出來,掉在他的腳邊。
裴河宴低頭看去,這幾封是梵音寺的師兄寄來的。
他放下書,原地坐下,拆信。
他的師兄法號覺悟,這兩年跟著方丈和監院在學習管理寺廟。可能管理層的工作太辛苦,他近來倒苦水的信跟雪花似的往他的王塔裡飄。
上回來信還是說羅漢堂的屋頂被山上碎石砸了個窟窿,還砸壞了好幾尊羅漢使者,需要香客修繕。這倒不是寺廟裡沒錢修不起,而是給佛像塑金身是大功德一件,香客爭著搶著要塑像錄名。
他煩惱報名的人太多,不知該如何取舍。畢竟也就那麼幾尊使者,分都不夠分的。
裴河宴看完都沒搭理他,信也沒回。但一看這封信的新鮮程度,應當是有了後續。
他拆信一看,果不其然。
覺悟師兄洋洋灑灑討賞似的跟他詳述了一番後續處理——既然羅漢堂的屋頂都漏了,那就把五百羅漢都重塑一遍吧。五百個名額,怎麼也夠分了。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撿起下一封。
挑揀書信時,其餘幾封滑落,露出了壓在最底下那一封寄件地址為“京棲”的信。他拿信的手一頓,怔忪了片刻,才將它抽出。
了先生沒寫來信時間,末尾也隻留了自己的署名。他猜不準這封信是什麼時候寄到的,但從字裡行間分析了一番,應該是有些時候了。
他讀完,清出桌麵,起筆回信。
一封信,他寫了三遍。
第一遍問到了了是否安好,可寫完覺得自己多管閒事,怕了致生誤會自己彆有深意,遂重新起筆,重寫了一封。
第二遍不問好了,隻是關心近況。信都折好放進了信封內,他又重讀了一遍了致生的來信,斟酌再三後,他深歎了口氣,將有關了了的內容,連同她的名字都乾脆略過。
他不該,多餘掛念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