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號的了無,興高采烈地放下行李,坐到了了隔壁:“小師兄,久等了吧。”
他人高馬大的,一坐下來,瞬間把了了整個擋住。他尤不自知,連聲抱怨今天上島的人格外得多,估計全是來參觀優曇法界的。
覺悟洗完手,正擦乾,一回頭見了無旁若無人地坐了主位,還手舞足蹈地和他的“小師兄”交流感情,差點給氣笑了:“這位置是你坐的嗎?”
了無還沒發現這話是對他說的,滿眼星星地盯著了了傻樂。
這眼神,看得了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委婉地提醒他:“大師好像在跟你說話。”
他這才扭頭看了過去,沒等了無看清他師父的神色,他的後腦勺先挨了一記巴掌。他吃痛地捂住腦袋,滿眼的星星被打碎,隻剩下委屈的淚光無聲控訴。
覺悟“哎呦”了一聲
() ,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餓狠了,沒控製好力度。()”他敷衍地上手揉了揉被他拍紅了的腦袋,還沒揉兩下,就耐心全無地拎起了無的僧衣後領,將他從座位上拎了出來:我都說了,這位置是你坐的嗎你就坐!?()”
他話落,轉頭看著裴河宴,倨傲地輕抬了下下巴:“你又坐那乾什麼?坐這來啊。”說完,嘀嘀咕咕地不滿道:“該坐的不坐,不該坐的瞎坐。”
“是你要談事,還是我要談事?”裴河宴問完,懶得再搭理他,起身出門去催菜。
覺悟嘖了聲,在拎開了無的座位上坐下,舉起剛被了了斟上茶的玻璃杯碰了碰她的茶杯:“他這人你也知道,彆扭。”
了了乾笑了兩聲,這她還真不知道……
可能是為了避嫌,也可能是因為彼此已經疏遠,她不願細想,甚至在心裡還默認了他們如今的相處方式。畢竟她不是小女孩了,他們之間是該保持距離的。
人來齊後,隱食齋的上菜速度簡直跟換了批廚備似的。
冷菜剛照著份例上完,餐廚的領班就已帶著兩個服務人員捧著前菜候在了備菜區。
於是前半場,大家埋頭吃飯。後半場,覺悟才終於撿回了一些社交禮儀,按流程步驟,先寒暄兩句。
他平時雖總開裴河宴的玩笑,但真當著他的人,還是優先選擇回護裴河宴的顏麵。況且,他約了了來是談公事的,有些話點到為止剛剛好,說多了就容易顯得動機不純。
正式談到壁畫前,覺悟無可避免地還是聊到了了致生:“我在普寧寺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很熟悉。”
了了聞言,下意識看了眼裴河宴。
覺悟捕捉到她的這個眼神,低笑了一聲,解釋道:“你父親在梵音寺作畫時,也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你和他很像,也是喜歡把畫筆放在隨手就能取到的地方。”
“你和他很像”這句話,了了已經太久沒聽到過了。了致生去世後,再也沒人會把她和老了放在一起比較。
她恍惚了幾秒,才追問道:“我爸也這樣嗎?”
“你不知道?”覺悟反問,這一下連他也下意識地看向了裴河宴。
莫名被注視的裴河宴,猶豫了一下,才回視了了,說:“我在是南啻才認識了先生的,所以並不清楚。”
修複壁畫的工序很複雜,但總的來說,是將受到破壞或者自然老化的壁畫加固、清塵、重新拚接、修複邊緣等等,令它重煥生機。這不是一個創作的過程,而是需要十足的耐心與專業能力去支撐的修複工作。
他見到的了致生不是富有創作力的大畫師,而是嚴謹細致、深刻周密的修複師。
裴河宴完全能夠想象了了後來見到的了致生都是什麼樣的,他很少再拿起畫筆,哪怕是教學示範或者閒來練筆;他總是伏案寫作,不是在翻查資料,就是在整理論文。而後期受到病痛折磨,他連寫信都成了奢侈又何況是穩定畫筆,重新作畫。
他一直在找機會,想提醒覺悟,不要提起她的父親。可
() 另一方麵,又想摸索試探一下她對談及了致生,能接受到什麼程度。
所以,他才會默許覺悟提起了致生。
覺悟左邊看看這個,右邊看看那個,接過話題:“我那會跟了了現在差不多,剛畢業沒多久,了先生人比較隨和,特彆喜歡找我聊天。可能畫畫還是挺寂寞的,他休息時,連寺院裡路過的貓都能聊兩句。”
他笑眯眯的,臉上俱是懷念的神色。
了了也跟著笑了笑,隻是那笑意一點也未曾達到眼底。
自打上回普寧寺的住持在電話裡與她說過老了曾在梵音寺修複過壁畫後,她特意去搜集了一下了致生的信息。
住在墓園山腳下的那幾天,她刻意撇開了所有雜事,專注地將了致生的生平,按年齡和成就整理成了一張時光序。
比如:他在二十四歲,娶的連吟枝;又是在翌年的春天,他當了她的爸爸;三十歲,他停職去梵音寺畫壁畫。
同年,他接觸到了壁畫修複,對南啻的壁畫藝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是那一年,他與連吟枝逐漸爆發爭吵,給日後去南啻遺址修複壁畫埋下了一顆茁壯的種子。
想起那近乎黑暗的一年,她微斂眼神,難掩羨慕道:“難怪那半年,我都沒見過他。”
了了的語氣很平靜,對老了的那點想念被她藏在字裡行間,幾乎無人發覺。
始終置身事外的人卻忽然側目看了她一眼。
裴河宴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見覺悟還想說什麼,他拿起手邊已經被覺悟喝得一滴不剩的玻璃杯,落錘般往他麵前一放:“喝茶。”
到嘴邊的話被打斷,覺悟皺眉看著空了的玻璃杯,剛想咕咕兩句,裴河宴側過臉,凝視他的目光,沉靜又危險,他沒什麼表情的又重複了一遍:“喝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