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 / 2)

春日相見 北傾 11043 字 6個月前

裴河宴將注滿茶水的茶杯輕輕置於鋪著竹席的茶案邊緣,方便她拿取:“剛才確實是住持想要見你,畢竟這件事還是三方在場一起決定比較妥善。”

了了接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等著他把話說完。

“是我拜托他,給我留點時間處理一下私事。”裴河宴單手執杯,看著她:“我很抱歉那天在車上沒能立刻回答你。”

了了握著茶杯的手指不動聲色地逐漸收緊,她收回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晃漾著茶湯。

夕陽又往山下沉了一些,整片天空都被暈染成了詭魅的橘色。遠山的輪廓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就如她此刻的心情,像一片飄在夕陽上的煙霞,身不由己,由著它用即將沉沒的光將自己染得五彩斑斕。

“我反思了一下,是我的哪些舉動讓你誤解為我不喜歡你。”他聲音清冷,不疾不徐,處處都透著事情尚在掌控中的鎮靜自若。

了了不喜歡他這樣的語氣,忍不住打斷了他:“您不必自擾,是我太敏感了。”她放下杯子,抬起眼與他對視:“也是我沒能自洽地接受自己已經長大了的事實,我很喜歡在南啻遇到的那個小師父,所以對您還抱著留在過去時的記憶和印象。”她頓了頓,補充道:“但南啻的事已經過去了十年,我們都離開那很久了。我實在不該,再拿以前做對比。”

茶室內,安靜了一會。

了了把玩著

空了的那個茶杯,說完了最後一句:“我會自己克服的,儘量不讓個人的情緒影響到工作。你對我公事公辦即可。”

裴河宴提壺,往剛燙好的茶杯中又傾注了一盞,似乎是在慢慢消化剛才聽到的內容。了了的一番搶白,打亂了他的節奏,他原本不止想說這些。

“如果單純作為你的長輩,我在幾l年之前就已經做得不夠好了。”他麵前的茶杯,連熱氣都散沒了,他仍舊握著杯子,一口沒喝,“我確實沒想明白,我是以哪個角度站在你身邊的。”

“就是因為一直無法自處,所以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什麼姿態來對待你。”

他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了了卻覺得他們的對話直到現在才真正開始,在這之前,所有的應對和話術都像提前打好了腹稿,隻要她按流程說下去,他就會一直冷冰冰的,占據著上風,掌控局麵。

“和以前一樣就好啊。”了了沒能理解他說的“無法自處”是什麼意思:“從我爸去世那年起,你就讓我琢磨不透你是否因為嫌惡我,才會避而不見。”

她抿了抿唇,刻意遺忘了十三歲那年剛從南啻回來時給他寫信,卻一直沒收到回信的事。

十年的時間太漫長,漫長到她都開始懷疑那短暫的一個月是一場她做過的最荒誕最虛妄的夢。夢裡的所有細節受她主觀的控製,或重視或忽

略,導致她至今無法確定,當時覺得相處甚歡,依依不舍的人是不是隻有她。

而他們之間交錯多年,早已經說不清楚了。!

了了腦瓜子一麻,宕機了幾l秒。她目送著了拙走出去,再掩上門,直到室內光線一暗,她避無可避後,才重新轉身看向屏風後。

裴河宴並沒有催促她,他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像是耐心守著魚塘的垂釣者,手中握著一支連魚餌都沒有的魚竿,靜靜地等著她咬鉤。

了了緊張了一會,腦子裡淩亂的全是紛遝破碎的碎片。一會在想,如果他舊事重提,她要怎麼應對,才能化解尷尬,妥善地解決好上一次因她言辭不善給他造成的困擾;一會又想,她是不是該先道個歉,大方地把此事揭過,省得兩人每次見麵都這樣不尷不尬的。

越想……越心亂如麻。

總在這裡杵著也不是個事,了了躊躇了幾l秒,繞過屏風,走入茶室。

她入目的第一眼,就是坐在木塌上,洗杯烹茶的裴河宴。

他雙腿盤膝,坐在蒲團上,身上的長褂整理得一絲不苟,連袍角都沒散亂一分,規規矩矩地鋪陳在蒲團周側。

和了了初見他時的那種清冷感不同,眼前的人,像雕琢過的沉香,底蘊深厚,帶著讓人不敢褻瀆之感,心生敬畏。

同時的,裴河宴也抬眼,看向了了。

雖才至春日,她鼻尖卻沁了些汗珠,臉頰紅撲撲的,像剛結熟的水蜜桃,青澀中泛著點無辜。那雙眼睛是和她周身氣質如出一轍的清澈,此刻瞧著,應該是有些拘謹,就像小時候犯了錯乖乖等罰一樣,站在那一動不動。

“喝茶嗎?”他問。

他不問還好,一問,了了還真有些渴了。

裴河宴輕抬了抬下巴,指向對麵,示意她來這坐下。

眼看著一場交鋒必不可免,了了反而坦蕩起來。她在茶桌對麵坐下,與裴河宴之間隻隔著一張桌子。

觸目所及,不是滿山的落霞,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的視線從裴河宴過分優越的側臉落到他舉止優雅的雙手上,了了格外注意捕捉細節,相比那清雋的皮相,她似乎更容易被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和戴著佛珠格外顯相的腕骨吸引。

他手上的佛珠好像還是原來的那串小葉紫檀,隻是從素圈編織得繁雜了一些。

“我和住持今日又見了一麵,細說了一下你的時間問題。”裴河宴用竹夾將白瓷茶杯洗淨:“不是替你做決定,也不是站在甲方的高度來支配你,隻是預先替你選出最合適的解決方案。”

他提起茶壺,手腕微傾,從容不迫地將茶杯注滿:“一周七天,前四天普寧寺為主,後兩天留給法界,備一天用作休息。如果覺得太累,還可以再協調。”

了了回想起合同裡有關工期的限製,了無給她的那一份,除了壁畫驗收的最終期限,並沒有規定她的時間如何分配。想來,是裴河宴考慮到這次的工期特殊,便沒對她設立要求。

“我沒有問題。”

事實上,因為洛迦山沒什麼好玩的,她周末沒地方去,基本上都在普寧寺趕進度,做優化,順便再在寺裡蹭上兩頓齋飯。就算覺得疲憊,需要休息,往常歇上一天也就滿血複活了。

隻是這些不必說,暗自下的功夫如果掛在嘴邊到處宣揚,那跟作秀就沒多大區彆了。

裴河宴將注滿茶水的茶杯輕輕置於鋪著竹席的茶案邊緣,方便她拿取:“剛才確實是住持想要見你,畢竟這件事還是三方在場一起決定比較妥善。”

了了接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等著他把話說完。

“是我拜托他,給我留點時間處理一下私事。”裴河宴單手執杯,看著她:“我很抱歉那天在車上沒能立刻回答你。”

了了握著茶杯的手指不動聲色地逐漸收緊,她收回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晃漾著茶湯。

夕陽又往山下沉了一些,整片天空都被暈染成了詭魅的橘色。遠山的輪廓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就如她此刻的心情,像一片飄在夕陽上的煙霞,身不由己,由著它用即將沉沒的光將自己染得五彩斑斕。

“我反思了一下,是我的哪些舉動讓你誤解為我不喜歡你。”他聲音清冷,不疾不徐,處處都透著事情尚在掌控中的鎮靜自若。

了了不喜歡他這樣的語氣,忍不住打斷了他:“您不必自擾,是我太敏感了。”她放下杯子,抬起眼與他對視:“也是我沒能自洽地接受自己已經長大了的事實,我很喜歡在南啻遇到的那個小師父,所以對您還抱著留在過去時的記憶和印象。”她頓了頓,補充道:“但南啻的事已經過去了十年,我們都離開那很久了。我實在不該,再拿以前做對比。”

茶室內,安靜了一會。

了了把玩著

空了的那個茶杯,說完了最後一句:“我會自己克服的,儘量不讓個人的情緒影響到工作。你對我公事公辦即可。”

裴河宴提壺,往剛燙好的茶杯中又傾注了一盞,似乎是在慢慢消化剛才聽到的內容。了了的一番搶白,打亂了他的節奏,他原本不止想說這些。

“如果單純作為你的長輩,我在幾l年之前就已經做得不夠好了。”他麵前的茶杯

,連熱氣都散沒了,他仍舊握著杯子,一口沒喝,“我確實沒想明白,我是以哪個角度站在你身邊的。”

“就是因為一直無法自處,所以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什麼姿態來對待你。”

他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了了卻覺得他們的對話直到現在才真正開始,在這之前,所有的應對和話術都像提前打好了腹稿,隻要她按流程說下去,他就會一直冷冰冰的,占據著上風,掌控局麵。

“和以前一樣就好啊。”了了沒能理解他說的“無法自處”是什麼意思:“從我爸去世那年起,你就讓我琢磨不透你是否因為嫌惡我,才會避而不見。”

她抿了抿唇,刻意遺忘了十三歲那年剛從南啻回來時給他寫信,卻一直沒收到回信的事。

十年的時間太漫長,漫長到她都開始懷疑那短暫的一個月是一場她做過的最荒誕最虛妄的夢。夢裡的所有細節受她主觀的控製,或重視或忽略,導致她至今無法確定,當時覺得相處甚歡,依依不舍的人是不是隻有她。

而他們之間交錯多年,早已經說不清楚了。!

了了腦瓜子一麻,宕機了幾l秒。她目送著了拙走出去,再掩上門,直到室內光線一暗,她避無可避後,才重新轉身看向屏風後。

裴河宴並沒有催促她,他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像是耐心守著魚塘的垂釣者,手中握著一支連魚餌都沒有的魚竿,靜靜地等著她咬鉤。

了了緊張了一會,腦子裡淩亂的全是紛遝破碎的碎片。一會在想,如果他舊事重提,她要怎麼應對,才能化解尷尬,妥善地解決好上一次因她言辭不善給他造成的困擾;一會又想,她是不是該先道個歉,大方地把此事揭過,省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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