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相見》全本免費閱讀
了了乍一聽到這句話,比了無更疑惑:“供了?是我供的嗎?”
了無努力回憶了一番,但時間久遠,他有點記不太清細節:“好像是,我幫你問問。正好我還有個師弟在寺裡。”
了無的效率很高,出去一會再回來,手裡拿著一個手機,邊翻相冊邊遞給她:“是你供的,還寫著你名呢。你看,是你吧。”
了了接過來一看,表情如同凝固住了一般,在霎那間定格——明黃色的往生牌上,往生者寫著“了致生”,陽上那一列則落款“了了”。
看上去確實像是她親自供的。
“後麵還有一個。”了無用手指滑了一下相冊,往後翻了一張。
那是一個正紅色的延生牌位。
往生和延生,顧名思義,一個是接引逝者的往生蓮位,意在超度先人,普利十方。另一個用於還在世的生者,意為祈求諸佛替此人祈福安康,增福添祿,消災延年。
而那個延生牌位上,隻寫了“了了”二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了了把手機遞了回去,她看著了無說:“我還沒去過梵音寺。”
所以,這個往生牌位和延生牌位怎麼可能會是她供的?
了無原本還想嘲笑了了不記事,可見她的表情如此認真,一時也迷茫了起來:“可……這兩個牌位在寺裡供了好幾年了。往生牌位和延生牌位是同一時期供的。”
“你看啊。”了無給她找了幾張圖,舉例:“供奉牌位都是需要牌位費的,無論是往生還是延生,都一樣。但根據供奉的年限不同,收費也是不同的。了先生的往生牌和你的延生牌都是長期供奉的,所以使用的材質和供奉的位置都和那些一年期的不同。”
了了看完對比圖,有那麼一個瞬間,覺得佛教所謂的眾生平等,其實也有那麼點待價而沽。隻不過這句話當著人佛家弟子的麵,是萬萬不好說的。
她問道:“那能幫我查查嗎?我想知道是誰幫我供的。”
了無聽完,有些為難:“你這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要是想查,得去庫房翻以往的堂本,很麻煩的。”他生怕了了不能理解到底有多麻煩,掰碎了和她解釋:“在我們寺院供牌,都是一年期起的。也不是誰來,交個費用,登記個信息就可以。”
“香客在寺院客堂登記後,師兄會將牌位信息都記載在堂本上。每年供牌的數量都是有限的,這些被登記了的就會在寺院做法會前一起立牌位,享法事的回向,才開始受益。你不知道具體時間,我就得找監院將往年的堂本載錄全都翻出來,一個個找過去。”
了了理解了,可她仍是眼巴巴地看著了無,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裡滿是祈求。
了無心巴子一軟,彆過臉去,不再與她對視:“小師兄,這真的很難。”
“可我不能連誰在供我父親的牌位都不知道吧。”了了想了想,出主意道:“那找立牌位的人打聽一下,會不會更簡單一點?”
了無搖頭:“你知道這樣的牌位一共有多少嗎?”他歎氣:“對師兄來說,立牌位立的是眾生,特意去記住誰的名字那不是有失偏頗嗎,不可以的。”
見了無實在為難,了了也不好再勉強,她收起合同放入包內,準備離開。
今天是周六,按之前說好的時間分配,今天原本應該是屬於法界的。可合同上午剛簽,她想進入工作還需要提前準備一番,工具這些還都是次要的,最費神的還是《大慈恩寺》的拓本。
臨摹謄畫最重要的還是要揣摩原版,她今天除了想問了無供奉往生牌位的事,還想再問問裴河宴,是否可以讓她去梵音寺親眼看看壁畫。
隻是她來時,了無就說了小師叔有事不在,簽訂合同的事全交給他負責,讓了了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和他說。可這個問題很明顯了無是做不了主的,所以她乾脆就沒問。
了了見了無把她送到了法界門口,還想再送,及時停了下來:“碼頭很近,我可以自己回去,你不用送啦。”
了無是個實心眼,聞言,立刻搖頭拒絕:“小師叔讓我送你到碼頭,我就得送你到碼頭。快走吧。”
了了無法,隻能和了無繼續步行。
上午的時間還早,到處都是湧入優曇法界的遊客,像他們這樣逆流而行的人是絕對的少數。再加上了無一身僧人的打扮,了了和他走在一起,那就跟舉著十幾瓦數的燈泡在黑暗中穿行一樣,都不能說是顯眼了,簡直紮眼。
她默默壓低了帽簷,無比慶幸自己早上出門時為了遮陽,順手摘了頂漁夫帽。
兩人各懷心事,安靜了一路。
了無把她送至碼頭,買好船票,囑咐道:“過兩天小師叔回來,會把工作證、通行證都一起辦好,下次再往返就不需要你買票了。”
他把船票遞過來的時候,不知從哪掏出一張紙條:“你到洛迦山的碼頭,會有車來接你。這是車牌號和司機的聯係方式,以後你要用車就提前給他打電話。”
了了接過紙條看了一眼,有些詫異:“隨時嗎?”
了無點頭:“隨時。”話落,他又強調了一遍:“隻要用車就可以找他,不一定是要來重回島。”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合作期間內,
這輛車隻為了了服務,不限時間也不限地點。
了了受寵若驚,這待遇……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還有!”顯然,了無的話還沒有說完:“住宿可能要委屈你一些,我和了拙、小師叔都住在休禪彆院,小師叔擔心酒店的安全性不夠高,畢竟酒店來來往往的人員都不固定,你一個人住那也沒人照應。所以,就乾脆安排你和我們一起住在彆院。等過兩天你方便的時候,小師叔會帶你先去看一下院子,看看有沒有什麼要添置的。”
他一口氣說完,有些喘,看著了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小師兄,你頭上怎麼會有星星啊?”
了了:“……”
你缺氧了,孩子。
——
裴河宴參加完佛雕藝術協會的論壇活動往回趕時,已是周一的深夜。
近期,優曇法界的開放引起了社會各方的熱切關注,相關的協會、平台等頻頻矚目,大小動作不斷。
覺悟實在抽不開身,有些推托不掉必須出席的活動就落到了裴河宴的頭上。
這一次,他就是臨時接到的通知。
那天與了了在茶室談完,送她回去的路上,他接到電話,直接出發去了論壇現場。後續的所有安排,全是那晚在車上臨時交代了無的。
返程的路上他終於有空,給了無打了個電話。
漫長又沉冗的夜晚,連通話接通時的忙音都帶了些許消寂。鈴聲響了很久,卻遲遲沒有人接。
直到通訊忙音接近尾聲,他看著窗外寂靜的霄野,這才反應過來,時間已經很晚了,了無可能早就睡著了。
他正打算掛斷電話時,手機那端“喂”了一聲,了無有氣無力地喊了他一聲:“小師叔。”
裴河宴一時掛也不是,不掛,心裡又有些過意不去。
了無可沒他想得這麼多:“小師叔你出差回來了嗎?這麼晚才剛忙完哦。”
他大概是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聲音緩緩拉遠,困倦的哈欠聲聽上去像是尤在夢中,恍惚迷離。
裴河宴靠住椅背,捏著眉心紓解睡眠不足導致的頭疼:“睡著了就明天再說吧。”
了無剛想嗯一聲,可醒都醒了,不說上兩句就跟虧麻了似的,趕緊叫住他:“小師叔,你是不是想問小師兄的事?”
剛拿離耳邊的手機又重新貼了回去,裴河宴輕哂了一聲:“問你幾個事就好,合同……”
了無幾乎都猜到他想問什麼,搶答道:“合同周六就簽好了,我已經做完歸檔了。通行證和工作證明天就能辦好,已經通知我上午去拿了。”
“彆院的房間呢,清出來了嗎?”
“差不多了,我明早再去看看。”
了了要來法界畫壁畫,最高興的人莫過於了無了。這些瑣事,都用不著裴河宴吩咐,他主動記在備忘錄上,每天監工盯著進度,生怕延誤。
裴河宴想了想:“她就沒問彆的?”
回應他的,是了無漫長的沉默。
看來是有了,甚至還有點棘手。
裴河宴閉上眼,忍耐著不適,音色沉沉地問道:“怎麼不說?”
“這好像算是小師兄的私事。”了無琢磨了一會:“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啊。”
裴河宴問:“關於哪方麵的?”
了無沒敢接話,他此刻的腦海裡像是卷起了一股颶風,正在思索、掙紮。
小師兄沒特意叮囑過要保密,那這件事應該是可以說的吧……往生牌位嘛,大家都是梵音寺的人,來來往往的總能不小心看見的,也算不上什麼秘密。
沒準小師叔知情呢!
裴河宴耐心地等了一會,沒多久,了無就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的起了個頭:“就是吧,小師兄突然問我,往生牌位怎麼供。”
裴河宴倏然睜開眼,車內幽暗的氛圍燈將他的眼眸暈點得如同冥火,暗光流轉。
了無將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後,主動補充道:“不過我事後想了想,覺得小師兄難得有事找我幫忙,我還是得替她想想辦法。”
裴河宴聽得並不算認真,連回答都慢了半拍:“那你想到什麼辦法了?”
了無心虛:“還在想……可能大概,還是得找堂本載錄一頁頁翻,看看登記信息上有沒有。”
“那你慢慢找吧。”裴河宴說完,問了最後一句:“她為什麼突然想要供往生牌了?”
了無說:“可能想爸爸了吧。”
裴河宴掛斷電話後,再沒了睡意。
剛緩解了一些的頭疼,又一次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