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春日相見 北傾 11797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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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快下南煙江高速時,天空下起了雨。

車輛如同一頭紮進了雨霧中,激得雨花四濺,劈啪作響。

車窗上布滿了疾行的雨痕,整個世界像是一個潮濕的水晶球,到處彌漫著水汽。

前方的高速出口已經堵滿了車,閘道內側至三公裡外,停著各色打著雙閃排隊出站的車輛。

緩慢通行的等待中,了無發來信息,詢問了了到哪了。

了了打字回他:南煙江的高速收費站。

了無:那很快了!路上還順利嗎?

了了看了眼前方一片鮮紅的刹車燈:有點堵車。

了無:正常,尤其今天還下雨了。

他打完這句話,還拍了一張寺廟裡的實時客流圖發給了了:現在香客很多,上山也堵,你和小師叔在山下素齋吃過飯再上來吧。食齋的炒菜師叔鍋鏟都掄冒煙了,外頭還有一堆施主沒吃上飯呢。

這麼多人?

了了納罕的點開圖,仔細地看了一遍。

梵音寺能位列佛教著名道場,寺中香火自然鼎盛。

從入口的門神殿到後進的兩閣偏殿,香客絡繹不絕,不是在跪拜叩禮,就是在添燭點香。擁擁攘攘的,一眼看不到儘頭。

可能是嫌打字溝通的效率太低,了無片刻沒收到了了的消息,便直接打了電話:“小師兄,你和小師叔還在高速出口堵著嗎?”

“嗯。”了了下意識轉頭看了眼裴河宴,接話道:“估計還要十來分鐘才能下高速。”

“哦,那不急。我就是跟你說一聲,山門外也堵,你讓小師叔帶你們走後門,直接去客院吧。我今天特意在客院當值,你們到了我和了拙去接你。”他興高采烈,跟朋友要來家中做客似的,無不體貼道:“你的房間我一早就跟了拙收拾好了,和小師叔一個院子,就隔一道籬笆牆。”

“這合適嗎?”了了問。

“有什麼不合適?”了無不解:“我們師兄弟就是和師父一起住同一個院子的。”

了了聽到這,忽然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酒店那一晚,了無是不是沒有訂錯房間?他一開始訂的就是標間吧?

這個靈光一現的想法過於匪夷所思,了了打了個冷顫,趕緊將這個念頭驅出腦海。

“是了無嗎?”裴河宴問。

封閉的車廂太過安靜,電話裡的說話聲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晰,但熟稔的聲音和語氣,仍是令他一下就猜出了是誰。

了了點了點頭,十分乾脆的把手機遞了過去。

裴河宴原本隻是順口一問,見她跟丟燙手山芋似的,這才接了過來。

了無並不知道電話已經易主,仍在那嘰嘰喳喳:“小師叔的院子風景可好了,推開窗就是雲海……”

裴河宴打斷他:“你剛才都和了了說了什麼?再跟我交代一遍。”

了無:“……啊?”

和跟了了打電話時

的長篇大論不同,了無言簡意駭,事情一說完立刻就掛了電話。

裴河宴把手機遞回去時,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我不知道他們是把我隔壁的房間收拾出來給你當客房,不過也就兩晚……”他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她:“你介意嗎?”

沒等了了回答,他又替了無解釋了一番:“我住的那個院子離僧房和客院都有些距離,一般沒人會來打擾,比較清靜。這幾日清明假期,客院掛單的僧眾和香客比較多,你住那未必方便。了無應該是考慮到這些,才將你安排在我那。”

他分析過利弊,了了自然也聽出了這樣的安排最好,哪還會不識趣:“我平時睡得比較晚,這兩天可能得打擾你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裴河宴微微頷首,低聲回:“不打擾。”

車輛緩緩移動,順利通過收費站,往梵音寺駛去。

——

正如了無所說,從清早開始,梵音寺山門外的停車場就已爆滿。等待入場的車輛從出入口一路排至山腳,堵了近兩公裡遠。

上麵的車下不來,下麵的車上不去。滿山的車鳴和人聲吵嚷,如鬨市一般,將這佛門淨地的清靜毀得一乾二淨。

裴河宴帶著了了和司機在山腳下的素齋吃過午飯,才繼續上山。

下午的客流量稍微少了一些,到半山腰的分叉路口時,裴河宴給司機指了條近道,可以直通客院。

錯開了車流擁擠的山道後,車速瞬間提升了不少。

沒過多久,可同時交彙對向車輛的道路驟然變窄。車道兩側,竹林傾軋,將窄坡上的石板路遮得密密實實。

靠近崖石的那側,塔碑一座接著一座,如同肅然沉默的士兵列隊相迎,延綿了近數公裡。

了了趴著車窗望去,塔碑的塔頂形似優曇,重簷鬥拱,和浮屠王塔的塔尖如出一轍。

她轉頭,似求證一般望向裴河宴。雖什麼都沒說,他卻知道她想問什麼。

他點頭,確認她心中所想:“梵音寺此前,就是大慈恩寺。”他看向了了那側的窗外:“這條古道,才是最初的迎賓道。走過這條路,會有兩條分支,一條通往梵音寺正門,一條通往客院。”

南煙江很早以前有個彆名叫龍蟠,虎踞龍蟠的龍蟠。叫這

名呢,是因為在古代,南煙江緊鄰著皇朝古都,是王侯將相避暑玩樂的勝地。

大慈恩寺作為皇家寺院,接待的,來往的俱是皇親國戚或朝中大臣,自然得有一條隱蔽又掩人耳目的出入口。後王權沒落,社會動蕩,大慈恩寺也得高僧法諭,更名為梵音寺,自此避世而居。

而有關兩者的資料,即使在網上,也是寥寥無幾。是以,了了從未將梵音寺和大慈恩寺對上號過。

直到今天,她看到塔碑,聯想到拂宴法師曾在樓廊駐足聽法,這才將兩者聯係到了一起。

年少有過波瀾的心境在此刻又重新掀起了漣漪,了了遠遠看著山頂雲層間若隱若現的寶塔塔尖,越發期待這次的梵音之行。

——

客院前,了無已經支著一張板凳,坐在門口,左右眺望。

車從綠蔭後駛來,在橋頭的空地上停下。

他站起身,踮起腳望。

剛瞥見了了的身影,他便回頭衝著門後嚷了一聲:“小師兄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院內一陣忙亂的腳步聲驟起,一顆顆鋥亮的鹵蛋疊羅漢似的從門縫裡探了出來。

了無撐著傘,小跑著去接了了。

還下著雨,雨勢沒了剛才那麼滂沱,隻細細地往下飄著雨絲。

客院門口因有連叢遮天的樹木遮蔽,雨絲未來得及從樹頂落下,便被牢牢阻隔在茂密的樹冠之外。

了無將雨傘遮到了了頭頂,並順手接過了她的行李箱提在手中。他看見了了,就笑得很是開心,平日裡熠熠生輝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小師兄,你可算來了。”

失去地位的裴河宴,站在兩人身後,清了清嗓子:“隻有一把傘,還是進去聊吧。”

了無像是剛看見他一樣,往上抬了抬傘柄,從傘沿下瞄了他一眼:“小師叔。”

打完招呼,他又對了了噓寒問暖:“坐了幾小時的車,怪累的吧。今天天氣又不好,不下雨的話還能提早個半小時……”他絮絮叨叨的,跟個老媽子似的。

這歡迎的待遇和以往真是天差地彆。

裴河宴麵無表情地等兩人寒暄了片刻,聽遠處風聲起,他抬眼看了看樹冠,趁山風未到,他伸手接過傘柄握在掌心,拿著行李的另一隻手順勢將包帶掛在了了無的手上。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了無還未反應過來,不僅傘已經被裴河宴拿走,還雙手拎滿了行李。

“走吧。”裴河宴虛攬了一下了了的肩背,帶著她往前走去。

了了被他挾著走了兩步,仰頭看他。

就在此時,簌簌風聲起,滿枝樹葉被風拂動葉片,抖擻著將雨水全部往地麵灑落。傘麵上劈裡啪啦的,跟有人從天上倒了一盆冷水下來似的。

裴河宴往下壓了壓傘麵,將她從頭頂到肩臂遮擋得嚴嚴實實。

忽然變暗的光線裡,他似回頭看了眼被冰涼的雨水淋得上躥下跳的了無,勾了勾唇。夙紅的傘柄,將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映襯得清冷涅白。

這樣有彆於往日蕭疏岑寂的生動,看得了了呼吸一窒,生怕吐納重了會驚擾了眼前的這一幕。

她一直都知道小師父長得好看,那是一種骨相捏合到極致的清俊,每一處都完美得恰到好處。

可這般故意捉弄人時的頑劣,亦正亦邪,竟勾得她想再多看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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