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 / 2)

春日相見 北傾 11037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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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以五戒為基,即便裴河宴是俗家弟子,但隻要皈依受了五戒,犯戒便要受懲。

況且,裴河宴的情況又與真的俗家弟子有所區彆。起碼在梵音寺裡,沒有人會將他當成外人來看。

覺悟起初隻是來走個過場的,甚至來時的路上也不忘奚落他兩句:“頭一回見誰犯戒,還得我千裡迢迢趕來執行的。”

裴河宴沒搭理他,他摩挲著右手手指上的玉戒,望著沉沉夜色裡漫無邊際的濃霧,沉默不語。

見他表情如此凝重,覺悟反而崩不住了,玩笑道:“你彆這麼嚴肅,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為人。隻是這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視不理,否則形同包庇,我日日在佛祖座下打坐念經的,可不幸徇私枉法啊。”

不料,這段話不僅沒能緩和氣氛,反而因為裴河宴幾乎默認的態度,逐漸令覺悟心慌起來:“你真犯戒了啊?”

裴河宴轉頭看著他,剛啟唇要說,覺悟立刻抬手阻攔:“你彆說你什麼都彆說,司機趕緊送我回機場,我我我、我有急事!你這事先往後等等。”

覺悟這會是真急了,忙拍著司機的座椅,急著要回去。

剛才那種“我日日在佛祖座下打坐念經,絕不徇私枉法”的氣勢早已蕩然無存。

司機也被這突然的轉變整懵了,他從後視鏡裡看了裴河宴一眼,目露詢問。

裴河宴隔著後視鏡與司機對視了一眼,輕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繼續往前開,不用搭理。

覺悟熱鬨沒看成,反倒深陷泥潭,這會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欲言又止,礙著這裡還有外人,不便細說,隻能忍到目的地。

可他一下車,看到目的地不是禪居小院而是多寶講寺偏殿的佛堂時,心態徹底崩了:“你跟我來真的啊?”

偏殿的院子裡有一株巨大的梅花樹,這個時節,梅花已經凋零,隻剩下枝椏。月色下,那舒展盤虯的樹枝就像拆去了傘布的傘骨,槁項黃馘。

佛堂裡有僧人特意留了燈,兩側門扉輕掩,一把花旗鎖懸懸掛於一側的鎖孔裡,被海風吹得時常撞到門上的銅麵鎖片發出不規律的叩擊聲。

覺悟看到這些,哪還有什麼不懂,臉色都青白了。他看著裴河宴,臉上的神情再不複方才徒留的僥幸與嬉笑,語氣凝重道:“今晚先送我回去休息,有什麼事也等明日再說。”

裴河宴不理,他回頭看了眼覺悟,眼神在屋內透出的燭光下有一絲妖異的澄亮。他推開門,邁過門檻,走入佛堂:“偏殿有居室,你就在這住下吧。”

覺悟有苦說不出,僵持了半晌,長歎了口氣,跟著進入佛堂。

佛堂佛像前早已準備了戒尺,香壇和蒲團。

弟子犯戒,若是酒戒,懺悔便好。其他四戒分彆視情況而定,看是動心念,還是已成事實。

他看著已經掀袍在佛像前跪下的裴河宴,無奈地歎了口氣:“不過住了一間房,也不是你故意的,何必對自己這麼

嚴苛。”

“我沒有同居。”他抬眼看向覺悟,陳情道:“如果是這件事我自然沒錯,我當晚在陽台上坐了一夜,並未犯及她分毫。即便是你和了無,也不許因為這件事誤解她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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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之嚴肅,前所未有。

覺悟不敢和他玩笑,認真應了:“我會和了無交代清楚。”話落,他雖覺得裴河宴不至於和一個小輩計較,但出於護犢子的心態,他仍是多嘴了一句:“這件事你彆怪了無,他內疚自己辦壞了事,每日都在跪香。”

說到這裡,覺悟覺得有必要把事情真相告訴裴河宴,他清了清嗓子,替他不成器的徒兒解釋道:“寺中弟子出差,都是定的那家酒店。幾年下來,凡是中轉住店,隻要提前一日與大堂經理知會一聲就好。可能對方也是沒想到這次會有女客,了無說要兩張床,酒店就直接留了一個標間,等你們入住提供證件就好。這事確實是他辦得疏漏,我必定狠狠罰他。”

裴河宴聽出覺悟話裡的維護之意,眼皮都沒掀一下:“你放心,我不會和他生氣。”

覺悟合掌一拍,瞬間覺得事情已經講清楚說明白可以結束了:“既然你沒犯戒,事情也整理清楚了,這明顯是一個誤會啊。罰什麼罰,不用罰。”

他興高采烈地伸手要去扶裴河宴,甚至不在乎是不是這小子故意演了一出苦肉計給他長教訓,反正沒事就是皆大歡喜,他虛驚一場就虛驚一場吧,反正肉多,出點汗算什麼!

覺悟還在那能屈能伸,裴河宴一抬手避開了他的攙扶:“那晚沒犯戒,不代表後來沒犯戒。”

裴河宴話音剛落,覺悟臉上的笑意頓失。他消化了一下,把該想的不該想的嚴重後果全都想了一遍:“你……乾什麼了?”

過雲曾和覺悟說過,裴河宴這一生有一大坎,過了成佛,不過則剔除一身佛骨,泯入輪回。他沒具體說是什麼坎,覺悟不知道,也參悟不透。可今晚,他似乎窺見了命運的一角,看到了他的歸途。

他深歎了一

口氣,雖對成佛成道一事並沒有多少向往,但他出生市儈,本就不是禮佛的料子。如今的佛寺真正的修行之人少之又少,多的是挖空心思經營圖利之輩。他不過是趕上了時候,否則擱古代,他絕對是人人喊打的壞妖僧。

但他的這個師弟不一樣,天生佛骨,累世修行,他若功虧一簣實在可惜。

到了這個地步,覺悟也不再吊兒郎當,他端起了住持的威儀,肅言問道:“你犯了什麼錯?”

這一次,裴河宴恭順回答:“我起了心念,妄有所圖。”

他沒明說起了什麼心念,可兩人心照不宣,並未將這層窗戶紙捅個稀透。

“犯戒可救,破戒難救。你隻動了心念,隻要真心懺悔,吾佛慈悲,定能原諒你。你跪香五日,足日再起,以後洗心革麵,此罪頓消。”

《佛說目連問戒律中五百輕重事經·略解卷下》中有雲:“懺悔即安樂,不懺悔罪亦深。”

懺悔法門也是修行之道。

覺悟自認自

己如此處理,誰聽了不說一句公道。可偏偏裴河宴像是要和他對著乾似的:“我做不到洗心革麵,住持還是罰得重些吧。”

“你懺悔後再犯戒,就是破戒。破戒除僧籍,再難入法門。”覺悟跳腳道:“我一個真正的出家人都得過且過,你怎麼反而跟個修了幾百年頑固不化的老僧一樣?你既然無法控製自己,那就從心好了,何必今晚在這受罪。”

覺悟是真的想不明白,他明知故犯也就算了,哪能一邊犯一邊還想著持戒呢,這不自找苦吃嗎?

“不甘心罷了。”裴河宴哪會不知道自己這做法自相矛盾呢,隻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現在受誡受懲都是徒勞的掙紮。既不想多年的修行毀於一旦,又無法控製自己不對了了繼續動心。

想到她身邊會有彆人,他就醋意橫生,一點也沒有當初疏遠她,不介入她因果緣分的果決和堅定。也無法做到對她置之不理,但凡與她有關的事,他就很難做到不偏不倚不側目不插手。

而這些全部都出於本心,沒有一絲勉強。

“我看你確實頭腦不清醒。”覺悟氣惱,來回踱步數下,懶得與他糾纏,丟下一句:“你先跪香吧,跪上五日再說。”

說完,拂袖出門,找地方睡覺。

多寶講寺臨海聽風,若是白日裡在此處閒散打坐,不失為是種享受。可到了夜晚,海水漲潮,潮聲拍岸,再經崖石回響,那就不是享受是刑罰。

裴河宴麵不改色,起身點香。跪香顧名思義就是以香燃燒時間的長短計時。

覺悟對他很是心慈手軟,說是跪香,但不管香柱,也不管數量,他就是跪完一支要走,也算完成了懲戒。而一根香,徹底燃完也不過半小時而已。

說到底,就是他自己和自己過不去罷了。

——

了了知道裴河宴在跪香受罰,有些難以理解,但她幾乎是立刻就猜到了這件事與她有關,但具體是什麼原因,她不得而知。

周一早上從重回島回洛迦山的輪渡太早,了了不想誤工,約好了司機一小時後來洛迦山的碼頭接她,拎著要帶回去的工具箱就坐車去了多寶講寺。

覺悟還沒走,他白天陪著裴河宴在佛堂跪香打坐,到飯點還得屈尊去給他打飯帶到佛堂。他混到住持的位置上這麼久,還沒這麼委屈過。

所以一聽到了了找來,他如蒙大赦,趕緊迎了出去,打算讓了了好好勸勸裡頭那個倔驢。

了了在偏殿坐下沒多久,覺悟便拎袍而入:“我聽小僧說你有事找河宴?”

“覺悟主持。”了了摸不準他的來意,怕他阻攔,將話包裝了一遍,理由冠冕堂皇:“我今天繪完了粉圖,明日要回普寧寺了,所以來找小師父彙報一下進度,想請他過去看看。”

覺悟巴不得,他甚至很殷勤地給了了指了方向:“他就在隔壁,你自己找他說去吧,我去齋堂用飯了,你自便。”

這劇情走勢,令做好被為難準備的了了目瞪口呆。眼看著覺悟的人影都已經消失不見,她這才拎著工具箱走到隔壁佛堂。

佛堂門開著,薄薄的牆壁壓根阻隔不了四周說話、行走等一切動靜。所以她剛才與覺悟說的話,他全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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