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賢惠(1 / 2)

浪兒翻 容溶月 6482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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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可羨背靠床沿,枕著自己的手臂側臥在床上,看水汽從屏風下絲絲縷縷地漫過來。

她伸出一隻手指,讓那水霧纏著指尖遊動,沒有半點重量,水霧裡或許裹著阿勒沐浴時,皮膚隨溫度蒸騰出的氣味,於是她玩了會兒,便默默地收回了手,盯著帳頂出神。

這屋子忒大,隔出了前後三進,二人說是在兩間屋裡歇息,其實中間隻隔了座屏風。

隔壁傳來簾子開合的聲音,龍可羨躺正了,疊著腿喊他:“哥……”

這一聲出,險些咬了舌頭,她心說這確是個好姓氏,若是換個小結巴來叫他,不知道要占多少便宜,當下忍著痛,含混地說,“哥舒。”

阿勒翹了翹唇角:“睡不著?”

或許是夜裡太靜,這座小島孤零零地懸立在千疊萬浪中,方圓百裡之內,除開他倆,沒有任何人影。

龍可羨屈起腿,疊著膝,腳尖晃蕩:“你聽過夜刹的故事嗎?”

“沒有。”阿勒敞著上身,趴在床上晾著後背傷口。

“據說在南邊的烏溟海,有一片沉船區,逢魔時刻出沒夜刹,生著一雙鐵臂,身上八對眼睛,耳朵彆在腰間,能把人撕得四分五裂……”

半個時辰過去,龍可羨口乾舌燥,屏風那邊一片寂靜,她起來抄著杯盞灌水,才聽到阿勒聲音帶笑:“說完了?”

“說完了。”

“精彩,如臨其境。”

“你真捧場。”龍可羨咽下水,很是感慨。

“?”阿勒起身,對鏡看著後背,水乾透了,紋身隱匿在皮膚下,屋內光線昏暗,他稍稍揚了揚眉,“你給多少人講過故事?”

“餘蔚,連小招,”龍可羨掰著指頭,“數不完,但你是最捧場的。”

其他人在一炷香之後就開始昏昏欲睡,龍可羨常常還沒講完,就聽見鼾聲如雷,在北境時,族裡的婆婆睡不著,會請她過去小坐一刻鐘,那段日子,大夥兒看她的眼神猶如行走的迷香。

“他們有眼不識珠,日後獨獨給我一人講就好。”阿勒語氣輕快。

龍可羨腳尖懸停,她被誇獎的時候,麵上不顯,片刻後才在嘴邊抿一點笑,腳尖晃蕩得更歡快。

“先前聽聞你從南邊來,不瞞你說,我在北境長大,族裡老人常說那是片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界兒,海裡經年沉的都是骨骸,”她頓了頓,有點兒疑惑,“可到了坎西港,他們卻說南邊遍地都是金子。”

“金子是有的,君子卻很稀罕,你需牢記這一點,日後若去烏溟海,不要輕信旁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混賬玩意。不過南邊有句老話,說來拗口,意思大致是,想知道一個地方深淺如何,須得用自個兒雙足丈量。”

“哥舒?”龍可羨突然叫他。

“請說。”

“我想去南邊看看,”龍可羨有點困意,她翻個身,背靠床沿才感到踏實,“族人都說我生了病,要回家靜養,可我手腳俱全,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在族裡時常覺得不痛快,好像被捆住了手腳,嗯……你養過豹子,可曾捆過它的手腳?”

“不曾,我任她來去自由,上房揭瓦下水摸魚,做什麼都可以。”阿勒抖開衣裳。

龍可羨沒應聲,因為阿勒穿衣的影子從屏風間漏過來,無聲地爬上了她的床,她想要叫它離遠點,又覺得自己好沒道理。

隻好看著那流淌的墨色,保持著距離,聲音逐漸低下去,最後在半夢半醒間呢喃:“浴房裡好些稀奇古怪的物件,你沐浴時用了好久,是在玩嗎?”

“……不入流的玩意,待你好些,我帶著你玩更好的。”

阿勒站在屏風側旁,裡邊是龍可羨給自己劃定的安全領地,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驚醒她,如今的阿勒若是跨過去,就且等著龍可羨喂刀子吧。

阿悍爾人都善於捕獵,他是個中翹楚。

一個經驗老道的獵手,不急於入侵,通常會把自己扮成柔弱的獵物,楚楚可憐地進入獸王的領地,不懼於暴露自己的弱點,尋求庇護,然後蠶食,逐步反攻。

阿勒是個獵手,也是個信徒,想要嚼碎龍可羨骨肉,化進身體裡那種。

然而他隻是隔著這麼點距離,抬起手,略微彎曲手掌,讓影子停留在龍可羨麵頰,揉了揉。

***

翌日,龍可羨尋了片高地,堆火燃煙,把程家船牌丟進火堆,靜靜地看那煙色轉成妖異的橙紅。

程家船牌值錢不是沒道理的,這在海上比戰時的狼煙還好使。

下山坡時,被灌木勾破了衣裳,長長一道口子,從腰間裂到小腿。

“……”

龍可羨提溜著裙擺,一路疾行回到莊子,對著衣櫃裡浮紗粉裳一籌莫展。

她撈出一件衣裳,當真是撈的,在手臂間輕飄飄的,像托著一帶月輝,難以相信是條完整的裙子。

都是新作的衣裳,封在櫃裡作花的養料,來日添了人,就能從中綻出美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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