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魚抿抿唇,“有,後來我有聽照顧我的嬤嬤說,我兩個多月的時候,生了場病,差點沒熬過去……”
“那你知道自己當時是生的什麼病嗎?”
“我後來特意問過母親,但她似乎很忌諱提及此事,隻說是對什麼東西過敏,起病看似凶險,但以後隻要避免不再接觸那些東西,就不會再發病,可我不信,後來偷聽了嬤嬤的話,才知道事情真相。”
“什麼真相?”
“我當時發病的症狀,跟天花相似,府裡的大夫也診斷是天花,擔心這消息傳出去,會對府裡、對我的影響都不好,就隱瞞了下來,隻開了藥給我喝,您也知道,天花哪裡能治?熬過去便是生,熬不過就是死……”
顧歡喜聽的皺眉,“你父親和母親呢?出了這等大事兒,由著一個大夫做主?”
顧小魚自嘲的笑了笑,“那個時候,正巧父親不在京城,父親喜好風雅之事,不知道從哪兒聽說,在宜州府有位琴藝大家,彈得琴曲能繞梁三日不絕,就親自去聽了,一來一回,快馬加鞭也得十日的路程,而母親,生下我後,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大半時間都是臥床休息,府裡的中饋都交由李側妃管著,她慣會收買人心,前院後院的下人,都聽她的吩咐,便是我父親,都不如她說話管用……”
聞言,顧歡喜一時都不知道說啥好了,隻覺得大皇子當得實在有點廢啊,換她攤上這麼個丈夫,不得一天打三遍啊,要之何用?
媳婦兒還病著,兒子才出生兩個月,居然還有閒情逸致跑出去聽琴,簡直腦子有坑啊。
她很想罵人,但到底是小魚親爹,她忍了忍,“這麼說,府裡都被李側妃掌控,所以你生病的消息傳不出去,用瘟疫來遮掩,那個大夫也被收買了吧?”
顧小魚點頭,“應該是,但後來這個大夫就不見了,想查也查不到人,母親不信我得到的是天花,就想讓李側妃派人去太醫院請院使來,李側妃倒也沒拒絕,隻是派去的人回來說,根本找不到院使……”
這是把路都堵死了啊,“那後來呢?”
“也是我命不該絕,趕上我舅舅去府裡看望母親,他憂心母親身體,所以從外麵請了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來,要幫母親看診,母親便求他先為我看,這才知道,我得的壓根不是天花,而是中了毒。”
“這麼說,那毒可解?”
“嗯,那毒藥發病慢,服用後,差不多三天左右才會表現出症狀來,可一旦有症狀,若不及時解毒,至多能撐十二個時辰,便會死。”說到這裡,顧小魚眼裡閃過一抹狠厲,“舅舅若再晚去一個時辰,我也就沒救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聞言,顧小魚卻搖搖頭,“沒有什麼後福,我是熬過去了,但自此後,身體一直就不好,斷斷續續的總是生病,外麵的人很少認識我,便是因為我極少出門,大半時間都在自己的院子裡,如此養了三年,才勉強算是好些了,但母親那段時間日夜守著我,憂心如焚,原就因為生我身體虛弱,自此後雪上加霜,就越發不好了,即便湯藥不斷,也沒能撐多久……”
顧歡喜忍不住問,“你父親呢?事後,他就沒追查嗎?沒給你和你母親一個交代嗎?”
顧小魚艱澀的道,“他查了,但府裡的大夫早就找不到人,問責李側妃,她也有充分的理由,她不是沒管,院使那兒派人去請了,隻是沒請到人而已,至於如何中毒,更是跟她無關,事後查出來是照顧我的奶娘動的手腳,可那個奶娘,是我母親找的,出了事後,她就撞牆謝罪了。”
“死之前,什麼都沒吐露?”
“隻說她是一時糊塗,對不起我們母子。”
“就這樣?你父親能信?沒繼續深挖背後的凶手?”
“順著奶娘的線索查了,但什麼都沒查到。”
顧歡喜氣笑了,“怎麼可能會啥也查不到?這件事破綻那麼多,隨便揪住一個能找出點問題來,像你父親,早不走晚不走,為什麼偏偏那個時候去宜州?是誰攛掇的他?難道這不可疑嗎?還有周院使,為什麼找不上人?這裡麵肯定也要做些安排,還有那個大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可以查他的交際圈兒,看跟誰來往,受過誰的恩惠,是誰舉薦他進的府,這不都是線索嗎?”
“最異常的,還是一頭撞死的那個奶娘,她跟你們母子無冤無仇的,好端端的害你乾什麼?害人得有動機啊,去查她的家裡,是受了脅迫還是拿了好處,總會有蛛絲馬跡留下,喔,還有鄭春秀,她是李側妃身邊的人,得了賞賜,回村沒幾天就死了,還是以瘟疫的理由死的,彆人不懷疑,你父親就沒點聯想嗎?”
一字字、一句句,問的顧小魚臉色泛了白,拳頭也不知不覺的收緊。
顧歡喜剛才太生氣,一時忘了,這會兒總算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大皇子就算當時太蠢沒查到真相,後來也該知道了,若不然又怎麼會讓顧小魚的舅舅將他帶走呢?
定是因為大皇子府裡危險重重,小魚留下,他也護不住,隻能出此下策。
她心疼的將人又摟進懷裡,抱著也沒說話,此刻,也不需要她寬慰,因為任何寬慰之詞,都改變不了什麼,隻能等他自己消化。
直到衛慈來說,飯菜準備好了,母子倆才從書房,神色平靜的出去。
吃過飯,衛良回來了,帶回許懷義的吩咐,“老爺說,他沒做過,是許家在汙蔑,敗壞他的名聲,讓奴才請徐村長和許太爺出麵製止。”
顧歡喜道,“那你就按老爺說的去辦吧,彆空著手去,讓衛慈去後麵的庫房裡,準備兩份禮帶著,也好說話。”
“是,太太。”
顧歡喜隨後又拿出幾張銀票來遞給他,“還有這個,一部分捐到村廟裡,用那份名單上的人的名義,另外一部分,拿去護國寺,請那兒的僧人再為他們點上長明燈。”
衛良恭聲應下。
他走後,顧歡喜轉頭對顧小魚道,“以後,娘會每年都用他們的名義捐銀子給廟裡,為他們積攢功德,長明燈也會一直點著,為他們祈福,都能投個好胎,下輩子不必受苦受累,兒孫滿堂、壽終正寢。”
顧小魚忍下湧上眼眶的那股酸意,擠出一抹笑,“謝謝娘,等兒子能賺銀子了,兒子再去做。”
“好,娘等著,但討公道的事兒,急不來,得找合適的機會,你暫時還不能露麵,我跟你爹,會看著處理,行嗎?”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