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依舊坐在半敞開式的花廳裡,廳裡燒著壁爐,哪怕開著門,卻也不會太冷。
顧歡喜手裡還抱著個小巧精致的暖手爐,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耳邊是韓鈞略帶沙啞的聲音。
“大皇子,日後,該稱呼一聲齊王爺了,這個封號,對他而言,完全是捧殺,太容易為他招災引禍,本來,之前那道賜婚聖旨,就已經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如今再封齊王,怕是以後不會安生了,便是他想避開也是無用……”
韓鈞神情不虞,語氣便有些冷硬,“也是他無能,原本還算不錯的局麵,被他搞成這個樣子,成了建興帝豎起來的活靶子,可他有幾分本事能應對?連後宅之事都拎不清,更彆事處理政務,還有那些陰謀算計了,彆人若是給他挖坑,他八成要跳進去,他自己出事不要緊,就怕連累了錦兒……”
說到底,還是擔心外甥,齊王府若不在了,外甥還怎麼回去?
顧歡喜斟酌道,“或許齊王爺心裡有什麼成算呢,說起來,齊王爺最近的表現,可圈可點的,比以往可強多了……”
以往,在宮裡就是個人人可欺的小可憐,出宮後,就混成誰也不會放在眼裡的小透明。
如今,倒是沒人再不把他當回事兒了,雖然他也沒乾什麼,多半是被動的入局。
韓鈞顯然了解他至深,搖搖頭,冷笑道,“強在哪兒?頂多就是不再唯唯諾諾的裝傻充愣罷了,卻也不會抗爭,更彆說反擊破局了,他隻會被動等著接受,永遠不能早一步做好預防,一步錯步步錯,隻能當棋子……”
顧歡喜說了句公道話,“他想防也防不住啊,建興帝如今做事全憑心情喜好似得,既不跟朝臣商議,事先也沒個預兆,誰能防得住?要說棋子,滿朝文武和諸位皇子,又有誰能擺脫的了?”
韓鈞聞言,依舊對大皇子滿腹的不屑,“彆的事不好防備,但他的婚事,難道他也沒有辦法?”
顧歡喜不解,好奇追問,“他能有什麼辦法?”
韓鈞理所當然的道,“李婉玉死後,他隻需對外宣稱再不娶妻就行了,若是怕彆人不死心,那就給自己按個克妻的名聲,徹底絕了那些想操縱他婚事的心思,反正,他都有過兩任妻子了,嫡子也不缺,並不會吃虧。”
顧歡喜,“……”
“總勝過現在,跟肖旗扯在一起,禁軍副統領家的姑娘,是他想娶就能娶的?且等著吧,這婚事一波三折,最後不知道要鬨成什麼樣兒,他名聲壞了不要緊,將來錦兒回去,豈不也會跟著被人笑話?”
顧歡喜都不知道咋接話了,清了下嗓子,避重就輕,“聽說齊王爺的封王宴席擺的很低調?”
韓鈞冷笑,“他也就隻會做做那副樣子、發泄一下心中不滿罷了,真要有能耐,就衝建興帝施展去,衝他那些兄弟們發作,破不了局,隻能做困獸之鬥!”
“那你有辦法嗎?”
“有,他想去再守黃陵,被皇帝找借口拒絕了,但他若是敢主動請命去西北守邊關除韃子,說的慷慨激昂一些,建興帝就不好再隨意打發他。”
“齊王爺懂帶兵打仗嗎?”
“不懂……”
顧歡喜乾笑著,端起茶碗,這大舅子當的真是凶殘,恨不得逼小舅子去送死了,如此,外甥回王府就能直接繼承王位了吧?倒是條捷徑。
她喝了兩口紅棗茶,轉了話題,“你找我,還有其他事吧?”
吐槽大皇子應該隻是順帶。
果然,韓鈞神情變得鄭重起來,聲音壓低,“我一直讓人盯著昌樂侯府,侯府裡安插了幾個人進去,自從李垣死了,李婉玉惹了皇家厭棄病了後,昌樂侯一家就開始閉門謝客,很是低調,不過,我對昌樂侯不放心,並未讓人鬆懈,這大半年,卻沒傳出什麼有用的消息,每次彙報,幾乎都是同樣的措辭,晨起習武,吃飯,看書,小睡,下棋,後院很少去,一副修身養性的樣子,我差點都要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有誤了,直到齊王擺宴這天……”
顧歡喜被吊起胃口,忙問,“這天發現什麼不對勁了?”
韓鈞的聲音壓的更低,“也是巧了,這天是我親自守在齊王府附近,看到了昌樂侯帶著家人去赴宴,之前,他幾乎守在侯府不出門的,我已經有好幾個月不曾見過他,這回露麵,卻讓我覺得我陌生起來……”
“嗯?”顧歡喜心裡一動,“難道你懷疑他是假的?”
韓鈞點了下頭,“可能是一直備下
的替身,也或許是找了身形相似的人易容了,總之,我覺得不是他本人。”
“隻憑感覺?有證據嗎?”
“人的容貌可以相似,但氣度這東西,卻不是誰都能模仿的,尤其是言行舉止上,糊弄不了解的人可以,在相熟的人麵前,就很容易露出破綻,昌樂侯這人老奸巨猾,心思深沉,卻裝的平庸忠實,凡事都不拔尖冒頭,讓人很容易忽略他,但再裝,眼神是很難騙人的……”
“所以,你是憑眼神判斷的?”
“嗯,這個冒牌貨長得很昌樂侯一模一樣,外在的花架子也擺的像,但眼神飄虛,藏不了多少東西。”
顧歡喜皺眉問,“若這位是假的,那真的去哪兒了?”
韓鈞沉聲道,“這就是我擔心的事兒,他天然該是齊王府一係,可明麵上他支持齊王爺,背地裡卻是投靠了楚王府,甚至關係匪淺,能調動楚王府得私兵,形同造反,這可是滿門抄斬的罪,現在楚王府的人被皇帝監視,可用的人不多,他作為心腹,自是要委以重任……”
“你懷疑,他是離京,去替楚王管那些私兵去了?”
“嗯,十之八九,我並不看好楚王,可一旦暴露,楚王輸了不要緊,昌樂侯死了也就死了,但齊王府也彆想置身事外,搞不好,會被削爵,貶為庶民,一生圈禁,那錦兒,還有什麼出路?”
“……”
為外甥計,這當舅舅的可謂是憂心忡忡,再不複之前的灑脫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