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義的擔憂不無道理,接下來發生的事兒,也印證了他的顧慮,好在他再有預判和準備,麵對半夜三更突如其來的刺殺,應對的還算遊刃有餘。
齊王躲在鐵皮鑲嵌的馬車裡,安然無恙。
哪怕那車廂已經被射成個刺蝟,也僅僅是戳透了最外麵的一層木板罷了,大多箭矢都掉落在地。
近身保護齊王的護衛看到這驚險一幕,又是後怕,又是慶幸,得虧聽了許懷義的話,沒有托大,他們原本是想著,萬一敵人太多、攻勢太猛,他們就護著齊王騎馬先行離開。
省的被人一鍋端了。
留的青山在,才會有柴燒。
幸好,他們沒那麼乾啊!
不然這會兒王爺可能就死在萬箭穿心之下了。
那他們一個都甭想活!
躲在車裡是有些被動,也有些慫,稍稍有損皇室子孫的威嚴,但跟命比起來,就不值一提了。
而且,這車是真好,沒想到外觀平平無奇,卻內有乾坤,竟能擋得住刀劍的攻擊,堪稱保命神物啊。
車子自是許懷義準備的,他親手改裝的,用的也不是普通的鐵皮,而是從房車裡尋了些更輕薄的鋼板嵌在了木板中間,旁人不清楚罷了。
有這層萬全防護在,隻要齊王不冒頭作死,他就能沒有後顧之憂,心無旁騖的去斬殺敵人。
他也慶幸,齊王很配合。
不然這回還真挺懸的。
因為,這一撥來行刺的敵人數量很多,足有一百多個,個個穿著黑色勁裝,用黑布蒙著頭臉,身手也不錯,做不到以一當十,但一對三還是沒問題的。
且他們打起來不要命,一副沒有退路的架勢。
所以,最後儘管許懷義等人勝了,卻也損失了不少人手,事後清點,果然帶來的人馬去了至少三成。
遍地屍體,血流成河,還不時夾雜著幾聲哀嚎。
這場麵,不比他去攻打倭寇時好多少。
但意義不一樣,打倭寇那是抗擊外敵,將士們為了保家衛國,死得其所,可現在算什麼?
為了保護一人,搭上幾百條性命,真的值得嗎?
而且這樣的廝殺,本來是完全沒有必要的,皇權爭鬥,皇家人自己玩兒就是,為何要殃及無辜呢?
許懷義心情不是很好,於是將火氣發在了那些被擒的殺手身上,他過去其實很不喜刑訊逼供這一套,尤其用某些慘烈的手段去虐待人的,他都不太能接受,這次,卻硬著心腸,視若無睹。
軍中自是不乏審訊的高手,將人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就拿到了口供。
可惜,結果卻不是許懷義想要的。
許懷義猜測這撥人的背後,不是楚王餘孽就是秦王,其他皇室中人,或許也有蠢蠢欲動的,卻未必有這個膽量和實力,所以楚王和秦王嫌疑最大。
然而,這些殺手供出來的名字,卻隻是個江湖人。
這自是不可能的。
江湖人有什麼理由和仇怨去刺殺大雍的王爺?
許懷義發狠讓人繼續審,他覺得那江湖人隻是被擺在明處的棋子而已,是行刺失敗後用來給真正的主謀當替罪羊的,抓個替罪羊意義不大,還是得揪出真凶,才能杜絕後患。
否則,以後這種刺殺的戲碼將沒完沒了。
除了繼續審訊,他也讓人將消息快速傳回京城,替罪羊也不能放過,該抓還是得抓,敢行刺王爺,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忙活完這些事兒,大半宿都過去了,刺客是半夜來的,許懷義一夜沒睡,還又打又殺的,神情也不免憔悴,可再疲憊,也得當麵去跟齊王做個交代。
這就是為人臣子的無奈和悲催了。
許懷義在心裡罵罵咧咧一番,收拾利索,打起精神去見齊王。
齊王早就等著了,大概是被密集如雨的箭矢給嚇著了,他一直沒敢出車廂,連早飯都是護衛給他端進去吃的,如此提心吊膽了半宿,直到看到許懷義,才終於鬆了口氣,“許伯爺,你可算是來了!”
許懷義愣了下,這麼盼著他嗎?
他斂下眉眼,恭敬行禮,“末將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齊王擺擺手,聽他自稱末將,也就順勢改了稱呼,“許將軍何罪之有?不止無罪,還護衛有功,若非許將軍神機妙算、英勇善戰,本王說不準就沒命了……”
這倒是是大實話,但許懷義又不是二傻子,肯定不能認,“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區區刺客如何能傷及王爺?末將不敢居功。”
齊王自嘲道,“什麼吉人自有天象?真要吉,本王何至於落到今天這等地步?”
身不由己,步步維艱。
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許懷義不好接這話,隻得裝傻沉默,心裡卻在撇嘴,哪裡不吉了?分明是大吉大貴,否則,能輪到你回京去繼承皇位?一點力氣沒出,一點風險沒冒,完全就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還有啥不知足的呢?
換成旁人,可得樂死了。
眼下這點小危機算啥?
趟過去了,可就是一國之君、坐擁天下,誰不羨慕?
在他看來,齊王就是膽小怯懦,還矯情善感。
齊王卻真的覺得自己活的可憐又無助,處處不由己,就像現在,彆人來殺他,他都毫無辦法,隻能依靠彆人來救。
天知道,他對那個位子是真的沒有野心啊!
那就是燙手山芋,是催命符!
越想越心酸,齊王緩了緩,聲音艱澀的問,“許將軍,昨夜的事兒,可都處置妥當了?”
許懷義道,“王爺放心,末將已經做了相應的安排,我方犧牲的將士都登記在冊,該撫恤的撫恤,該請功的請功,絕不會讓他們白白流血,受傷的也都讓隨行的大夫醫治了,眼下正在營帳裡休息,過後還能走的就繼續跟著回京,不能的會被送到最近的城池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