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炸出了滿朝文武眾生相。
有人驚愕,有人不安,有人若有所思,有人蹙眉不悅,更多的是意外,誰也沒想到吳維忠猝不及防的會提這個事兒,太過突兀,一時間,都失了反應。
高高的龍椅上,永平帝麵無表情,甚至還有點走神,他忽然想起之前太子找他說的那些話。
太子恭敬的跪在他麵前,神情坦蕩,語氣卻堅決。
他聽後心裡自是震動,下意識的就多想了好幾層,太子說他鐘意阿鯉,但阿鯉年紀還小,並未開竅,願意等她十年!
至於十年後,阿鯉是否願意接受這門親事,太子都無怨無悔。
十年啊,人這一輩子,有幾個十年可以虛耗?
況且十年後,人家還不一定答應,那不是白白蹉跎年華?
十年後,太子都二十四歲了,世家公子哥通常十七八歲便成親,順利的話,到了二十四,都該是幾個孩子的爹了。
這隻是其一。
其二,作為太子,一國儲君,遲遲不成婚,也會被人所猜疑詬病,這對其在朝中的地位大大不利!
更重要的,會失去聯姻帶來的助力。
太子不可能不懂這些利弊得失,可他還是跪著求他應允。
站在帝王的角度,他沒理由拒絕,甚至還該為此覺得高興,可身為父親,他又忍不住生氣。
還有一股無法宣之於口的嫉妒!
在他看來,太子之所以不惜等待十年也要堅持這門親事,與阿鯉的情誼頂多占三成,剩下的則是奔著許懷義兩口子去的。
他才是太子的親生父親,養了太子十一年,情分,卻不及在顧家的那三年。
這叫人如何釋懷?
此時此刻,看著吳維忠為太子入朝觀政一事賣力的表演,永平帝心思複雜,第一反應,這是許懷義的授意,他目光淡淡的落在那道身影上,一時間,也沒有出聲。
是以,大殿裡鴉雀無聲。
直到又站出一位大臣聲援吳維忠的奏請,情緒更激烈高漲,這才似驚醒了某些人,開始陸續站出來表態。
有人讚成,就有人反對。
各有各的說辭。
讚成的皆是認為太子儲君名分已定,天資聰穎,教導他的幾位大儒都對其才學讚不絕口,完全具備了入朝觀政的資格,早點接觸政事,自是有益無害。
而反對方的理由就簡單粗暴了,拿年紀來說事兒,十四歲,雖擺脫了孩子的身份,但要說成年,卻也不夠,照以往慣例,皇子們都是成親、搬出皇宮、單獨開府後才會入朝觀政。
所以,他們用這個由頭阻攔,也不算是無理取鬨。
兩方人馬爭執起來,態度都很強硬,誰也不肯罷休。
讚成方是不敢退讓,他們有把柄被人抓著,根本沒有後退的餘地,隻能硬著頭皮一條道走到黑。
反對方則是代表了其他皇子得利益,太子這麼早入朝觀政,根基紮得太牢固,他們支持的皇子咋辦?
所以,能攔一時算一時,最起碼,跟彆的皇子之間不要拉開太大得距離,至少,也要等到皇後所出的四皇子長起來,有個人製衡著,才不會一家獨大。
雙方引經據典,吵的不可開交,一時間竟旗鼓相當,難分輸贏。
不過,更多的朝臣卻是冷眼旁觀,安靜的看戲。
尤其內閣的幾位,置身事外,都沒有下場的意思。
直到……
“肅靜!”
內侍尖利的聲音響起,大殿裡驟然變的落針可聞。
仿佛剛才的一切嘈雜,隻是個幻像。
許懷義低著頭,嘴角抽了下,然後,下一秒,就聽到永平帝問,“許愛卿,此事,你如何看?”
永平帝這一問,滿朝文武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許懷義身上,無不好奇他會如何作答。
支持還是反對?或者打馬虎眼、先敷衍糊弄過去?
也有人在猜測永平帝的用意,這是敲打警告,還是試探為難?
孫首輔大抵是最緊張的那個了,提著心,看向許懷義,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希望許懷義給出個什麼答案才合適。
而許懷義對這一切都置若罔聞,他雖然早有預料,可真聽永平帝問到他頭上,還是難免心寒,眼底閃過一絲譏諷,語氣卻恭敬有禮,“回皇上,微臣讚成吳大人的奏請。”
此話一出,大殿又安靜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