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義趕著騾車進了村,狗叫聲隨之響起,一聲聲的,很快便打破了這夜幕下的寧靜。
接著,是吱呀開門的動靜,有人提著油燈走出來,小心謹慎的試探,“是村長回來了嗎?”
徐村長由大兒子攙扶著,從車上艱難下來,使勁跺了跺腳,才揚聲回應,“是,回來了,從青州回來的,老孟還沒睡呢?去先去睡吧,有啥事兒咱們明天再說……”
對方“哎、哎”了兩聲。
也有人等不急,追出來問,“青州城到底是個啥情況啊?有大戶人家施粥是不是真的?一天幾回,能吃個半飽不?”
徐村長有氣無力的擺手,“明天說,咱明天說,坐了一路車,我這腰都快斷了,嗓子眼也冒煙兒……”
對方不甘心,還要繼續糾纏,徐長鬆忍不住道,“四堂叔,我爹年紀大了,折騰了這一回,身子真扛不住了,讓他歇個覺,等明天你來家裡,咱們再細說行吧?”
對方這才不情不願的走了。
其他幾個,自然也有人拽著打聽,但他們跟商量好了似的,都是同一個態度,“累死嘍,好歹讓我喘口氣啊,你再心急還差這一晚上?明天,明天肯定跟你說清楚,你想問啥,我跟你說啥,現在就放我回去躺下吧,哎呦,我的老腰啊……”
幾人這一叫苦,誰也不好意思再拽著不撒手了。
但得不到確切的消息,這心裡就跟長了草似的,於是等他們走了後,出來打聽的幾人就湊在一起嘀咕上了。
“這青州城到底是有指望還是沒指望啊?”
“我瞧著村長的臉色還行,除了累點,倒不像是難受的樣兒。”
“老高那表情瞧著也不差,看來青州城那邊的情況應該不孬,咱也不求多好,隻要能一天兩碗粥就行,好歹熬過這一冬去再說。”
“老高那心大的,你們瞅他能瞅出個啥來?你得看許族長……”
“剛才許族長低著個頭,倒是沒注意他,他咋了?”
“他一臉絕望啊……”
“啊?”
這一晚,多少戶人家睡不著覺,畢竟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兒,誰能不輾轉反側的琢磨思量、發愁不安呢?
能睡踏實的,除了不諳世事的孩子,就是沒心沒肺的了。
比如許懷義。
彆說騾車了,就是在現代,開一天的汽車,人也撐不住,更彆提古代的路都是土路,坑坑窪窪的,速度稍微快一點,就顛簸的恨不得散架了,車廂質量沒毛病,可就算在上麵能靠能躺,一天下來,也實在是累個夠嗆。
所以,他回去後簡單洗漱了下,一躺炕上就睡過去了。
連根媳婦兒說幾句話的精力都沒有。
顧歡喜也沒追著他問,青州是個什麼情況,她進房車,翻看了一下手機裡的照片,就再明白不過,那些畫麵,雖不至於稱之為人間煉獄,卻也足夠叫人看得心頭發緊。
而他留的紙條上,也簡單說了下,跟她猜測的大差不差。
至於徐村長等人的反應,她倒是不太在意,隻看他這放心睡過去的架勢,想來,是如他所願了,那些人終於下定決心,跟他一起離開了。
撫摸著他疲憊的眉眼,顧歡喜喃喃道,“傻子,你操心這麼多,操心的過來麼?一個許家村,就讓你這麼惦記,等開始逃荒,路上又會遇上多少可憐人、不平事兒,到那時你管還是不管呢?你又管的過來嗎?這天下,不是咱們的,他們也不該是你的責任啊……”
“等你無能為力時,你得難受成啥樣兒呢?”
“知道你是軍人,是警察,保家衛國是天性,除惡揚善是責任,幫扶弱小,為百姓解決困難是工作,可現在是古代啊,你已經不是軍人,也不是警察了,你就是個普通百姓,無權無勢也無財,又能做什麼呢?”
“整天往自己身上攬那麼多事兒,活的不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