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他卻是這般看著蘇木。眼前的女人縱然是過了年也不過是十八歲,年紀不大,情緒很穩,杜仲把她教的很好。當年蘇木拎著一把刀,渾身是血,站在一堆屍首之間,臉上沒有絲毫怯弱和害怕,他於馬上高坐,蘇木回頭,那雙明眸與自己對視,滿眼的恨。
事情還沒過去三年,再次回到這,他試圖找回當年蘇木那雙充滿恨意的眼,幾次三番的逼她,她卻學會了低眉順從。那雙眼看到他,沒有恨,隻是淡漠,她每次對著自己笑,眼裡未見分毫笑意。
見到自己後還能忍住怒火的,這裡除了她,沒有一個人能做到。張少昀勾起嘴角,眯起眼睛,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那雙眼,透過紛紛落下的雪花,緊緊鎖在蘇木身上,未曾移開過半分。
蘇木將劍往上一拋,劍在空中轉著圈,她也隨之旋轉,紅裙翻湧,帶起地麵的雪,劍落下時,她穩穩抓在手中,劍刃冒著寒光,映射出她眼裡的冷漠。
劍刃在月光下格外冰冷,與紛紛白雪相對應,而她身上一席紅裙,劃破雪夜的淡冷,像是這冷夜中唯一的暖。
蘇木沒有去看廊下眾人,劍在她手中翻飛,不似一件無情之物,在她手裡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此刻在她眼裡,也隻有這一‘活物’。
了塵望著眼前的一幕幕,白雪,冷劍,紅裙,蘇木的劍舞得很好,就連他都能看得出來。如果換個情景,亦或是,張少昀沒有攜兵在此,明叔他們脖子上也沒有被刀劍抵著,他想,蘇木眼裡透出的光肯定不會是這般冷峻。
蘇木臉上沒有出現片刻,哪怕是一瞬的,被迫舞劍的不情願,即使知道這是恥辱,她也淡然接受。
接受,不代表就是願意。
了塵斂了斂神色,心裡緊上幾分,他望著蘇木,望著他們的大當家,手不自覺收握成拳。
“好。”張少昀拍著手,“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大當家今夜之舞劍,屬實是讓張某見識到了當年公孫大娘的颯爽英姿。”
“多謝大人謬讚,蘇木不才,不敢與公孫氏並論。”蘇木收起劍,雙手抱拳,向張少昀行禮。
張少昀朝她伸出手:“大當家謙虛了。”
蘇木上前將劍交予他手,張少昀卻是握住她手腕,將她往前一拉。蘇木措手不及,跌入到他懷中,而張少昀則低頭望著她,不曾移開。
蘇木淡然一笑,迎著張少昀的冰冷目光:“大人還有何吩咐?”
張少昀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力度漸漸加大,蘇木吃痛,微微蹙眉。見她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痛處,張少昀才道:“大當家原來是知道痛的。”
蘇木:“自然是知道的。”
“是嗎?”張少昀將手移到她脖子的傷口處,“希望大當家不要忘了卷宗之事。”
“蘇木手中並無卷宗。”蘇木抓住他的手,製止其下一步動作,“傷口尚未痊愈,土匪身上流出來的血,弄臟了大人的手可不好。”
張少昀輕笑一聲,也不強求,對蘇木這一反抗亦不惱怒,他看著蘇木的眼睛,好一會兒才挪開眼,隨即鬆開手,等蘇木起身後,才道:“放了他們。”
脖子上的刀劍移開後,了塵離明叔最近,此刻趕緊扶著明叔,其他人則第一時間圍在蘇木身側,手裡還握著短刀,就連周奎都像一頭惹怒的小狼似的,盯著張少昀。
“把刀都收回去。”蘇木無奈,等張少昀上了馬,她走上前,立於眾人身前,行禮,“蘇木恭送張大人。”
張少昀低頭看她,不置一語,好一會兒才點了下頭,算是回應,而後策馬離去,蹄聲劃破山中夜晚的寂靜,逐漸消失在黑暗之處。
“大當家。”明叔走過來,輕拍了塵的手,示意他鬆開,而後在大家都沒反應過來時,朝著蘇木跪下,“是我們無能,不僅不能護著大當家,還讓大當家受此刁難,明叔該死。”
除了了塵,其他人聽到這話,也跟著跪下。蘇木一驚,立即伸手將明叔扶起:“明叔,您彆這樣,我沒事,以前也不是沒舞過劍,鵬哥,你們快起來。”
明叔搖著頭:“那不一樣,不一樣。”
當年蘇木舞劍,是帶著笑,帶著歡樂,迎著清風寨所有人欣賞而疼愛的目光,而不是帶著屈辱。
“明叔,您快起來,”蘇木看他們都不起來,也跪了下去,跟他們麵對麵,“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好,隻要大家沒事我就滿足了。我身為大當家,護著大家是我的責任,你們彆多想。咱們就把張少昀來過的這一茬給忘了,繼續守歲,過年,不管其他,好不好?”
“大當家。”周奎抿著嘴,其他人不哭,他替他們哭,“您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蘇木給他擦著眼淚,“咋哭了呢,小奎乖,咱們過年不哭,開開心心的。你們起來嘛,明叔。”
蘇木見他們臉上都帶著悲傷和愧疚,知道勸說是不行了,她便嚷道:“我真沒事,明叔,我膝蓋冷,你們要是不起來,我也陪你們繼續跪。”
大家都跪在雪中,了塵一時不知該如何做,跪又不好跪,站著又突兀,他便蹲在蘇木身邊,聽到蘇木說膝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