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寄此生》全本免費閱讀
許是天公作美。仲夏將儘,草木繁盛時,天青未雨。
黃曆上寫著,宜室、宜家、宜請客。
是日,辰時末,林楚凡頂著寸許長短的發絲,扇動著一柄灑金紙扇,一步三搖入了七味居。
罕見的短發,常規的胖臉,傳說中‘凡心雅事’的男主角,一走一過,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更何況,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同樣穿著灰色衣衫的書童,一樣的短發,略顯清秀的麵容……
也不知是誰,將之風彆院的舊事給挖了出來。城內已然有不少人,開始給這對兒主仆‘正名’,非說有什麼‘龍陽斷袖’之好。
可是,今天惹的是否太多了些?
一樓那一桌桌,明晃晃將刀劍放在桌麵上,弄得沒多少空間落菜碟。估計這些人也不是來吃飯的,時間不太對。
誰請客這麼沒誠意?按理也該是巳午之交,才算飯口吧。答曰:林楚凡。
這群人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林楚凡有心讓書童去禦靈司報案。即便沒什麼事兒,折騰雷引一番,也是好的。
奈何他轉身時,在角落裡見到寒羽門的人,正副兩位門主都在。楚凡想著今日還有正事兒,便佯裝不知,隨林飛一道往二樓去。
臨川府之前幾次三番催促無夢,千呼萬喚,總算得到了明確的回複。
他之前總嚷著請冰嵐吃飯,交往一番,接續些許情義。對方理都不理!直到林楚凡接祭出絕招——委托**。
結果,隔天就回複了時間地點。還挺會挑!
也不知,是否林楚凡記性不太好。總覺得,這次進來這廂房,曾經來過。可是門上的名字,卻是不一樣——鹹亨。
楚凡不無惡意的想著,誰家酒樓沒事兒總換名字,還鹹亨,難道還有甜蜜、酸爽、苦情?
“快進來,磨蹭!”清冷的聲音,消減了不少燥熱。
楚凡聽聞,立馬將折扇收攏,揣進袖口。
屋內並無什麼美味佳肴,連張圓桌都不見。
兩個白衣人,戴著麵紗,對坐在茶幾兩側,人前一杯香茗,卻誰也沒沾口。
右手邊,斜對著門口的,正是冰嵐。他聽聞木門開合,丹鳳眼瞥了一下,恰好與楚凡的目光相對。
後者略微一愣,嘻嘻一笑,急忙上前討好,“見過師叔!見過冰巡察使!勞煩兩位,百忙之中抽空赴約。實是在下有事相……”
冰嵐冷道,“林三少客氣。長話短說吧。我今日另有要事,見你乃是順便。聽師姐言,你欲下單。事先聲明,買**自己的活,我們不接。”
林楚凡被他堵了話,有些鬱悶,也就不理他,轉頭去問師叔。
另有要事,究竟是何事?
“我回之風彆院。”聆風郡主冷冷地扔下一句話,起身離去。
楚凡這才注意到,她竟然連墨劍都沒帶。看來是鐵了心不參與,也就指望不上。留下三個人,互相大眼瞪小眼,皆是一片茫然。
還是楚凡先醒轉,揮手命林飛出門守著,悄聲問道,“刺殺炎國官員的單,雪域接麼?”
冰嵐眉頭一挑,“雷引?”
林楚凡本是試探性的一句,聲音壓得很低。結果卻被冰嵐的反問逗笑。
這人也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嚴肅,還會開玩笑呢。
林楚凡煞有介事,“那可是禦靈司首官!殺他鬨得太大,得不償失。聽說禮部,有個姓李的副侍郎,殺他全家,什麼價?”
冰嵐冷笑,“嗬!你們炎國禮部,有四位姓李的副侍郎,全殺了?你爹不是在工部任職麼,**家禮部的人做什麼?”
林楚凡一陣尷尬,這哥們對炎國的事情,弄得比他還清楚!而且還有意刺探緣由,不像是個安穩合作的主。
林楚凡追加線索,“就是,家裡有個三兒子,上次圍獵失蹤的那位。”
冰嵐不耐煩,“你就不能直接說名字?”
林楚凡恬不知恥,“我若是知曉名字,還用請你?直接蒙著臉去黑市懸賞,不好麼?”
冰嵐遲疑著,盯著那張可惡的胖臉,細細端詳,終是沒看出什麼。
他上次雨夜偷襲,刺傷羅綺一條手臂。這次見麵,不論是無夢在場,還是二人獨處,都很默契的沒人提及。
也許,這才是本次交易的前提?
冰嵐點頭,“現在,我相信你是真不知道。那人名叫李越,是工部侍郎。若是他亡故,你父親說不定還能再進一步。他家裡還有一女一子。全家,包括下人麼?”
林楚凡倒是無所謂,“無關之人,隨你們喜歡。他家裡姓李的三個,足矣。”
咚咚!響起一陣敲門聲。
二人適時住口,紛紛端起茶杯,假意品茶。
咯吱一聲,開門走入一個青衣小廝,肩頭搭著寬大的白色抹布,手上提著一爐炭火。另有一碟生肉,一道送入。
小廝討好道,“客官,您要的生肉與爐火。托盤兩側存放著作料,若有需要,本店
可派人前來烘烤。”
楚凡很是不耐,皺眉揮手,將那小廝趕走。
冰嵐更加詫異,認真檢查了一遭,未發現什麼異常,這才抬頭看著對麵,目露疑問之色。
林楚凡尷尬一笑,“我點的。說好了請你吃飯,總不能一直喝茶。這烤肉我上次來就想吃,那會兒人多,被攔住了。”
所以請我是假,自己過癮是真?冰嵐挑了挑眉,也不戳破。
他看著林楚凡胡亂鼓搗一陣,目測那肉是吃不成的,也就不那麼期待。
冰嵐忍著煙熏,繼續做生意,“所有姓李的,一萬金。”
林楚凡大呼上當,“你不如去搶!當年碎冰城除一個府尹,才十個金幣。你這一開口,上千倍!”
冰嵐搖頭,“碎冰城,熾焰城,不可同日而語;地方官員,六部核心,身份相差懸殊;單人,全家,範圍不同;昔年兩方敵對,如今罷戰言和,風險更大。”
冰嵐每說一條,林楚凡戳弄生肉的手就一晃。等他說完,那肉直接掉在了炭上,連同竹簽一起冒火,肯定是吃不成了。
林楚凡嘴裡嘟囔著,“總是你們有理!我一定要向師叔稟告,揭露你坐地起價,中飽私囊的醜惡嘴臉!”
楚凡終究是掏出幾張金票,略微數了數,差不多千金。他很不甘心遞交過去。
冰嵐捏著邊角,大致數了一遍,隔著布揣入懷裡。一成定金,事後補全,也是這一行的規矩。尤其是有熟人引薦,也不怕雙方賴賬。
巡察使大人談成一筆不小的生意,誌得意滿,推門離去。
林飛轉而入內,給少爺烤起肉來。
大約半個時辰左右,之前送肉的小廝,又來敲門,卻是取回炭火。他臨走之前,忍不住瞥了林楚凡一眼。
後者笑了;“這位小二哥,如何稱呼?”
“小人齊敏,見過公子。”
原本事情辦妥,主仆二人合該回府。
然而,事情總是如此不巧,臨出門前,被人認出,招呼著入了牆邊一桌。
看著滿屋刀劍橫豎,估計就是傻子也能看出,這裡有大事發生。
卻又不得不走回頭路,楚凡略微無奈。
認出他的人,這會兒正握著一把鏽跡斑斑的柴刀,與鄰桌一大漢比拚刀法。這場比武,未傷和氣,乃是二人嘴上閒聊,手上刀劍劈砍桌板。
不就是比砍柴麼?
林楚凡戲言道,“我覺得,你倆應該去後廚比這個。不用賠錢不說,指不定還能幫工抵債呢。”
年輕的福生,穿了一身貼身的短打武服,聞言羞恁地撓頭笑笑。
鄰桌的漢子,單手拎著一柄寬闊大劍,舉重若輕。劍鋒每每輕觸桌板,都能磕下一條細細的木片,片片等厚,十分均勻。
這一手功力,林楚凡隻在師叔手裡見過,不由得對這大漢分外重視。
不等二人回話,或者他兩個忙著劈柴,並無回話的意思。一聲嬌笑之聲入場。
林楚凡抬頭望去,隻見一黑衣女子,雙手各拎著一根粗壯圓木。她圓圓的大眼睛笑成一對兒月牙,不長的秀發束成馬尾狀,隨著她腳步左右搖擺,節奏明快。
女子笑道,“嘿!小胖子,我也這麼覺得。夥房新出的圓木,給他們劈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