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令楚凡哭笑不得,連連咳嗽。
他想起了孟今、無情墨,是否筆墨山的絕招,都要自報名目,才可以施展。亦或是,叫了它一聲,絕招會答應,甚至提升威力?
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暫且不論。林楚凡看著大吼大叫,舉著黑色掌印衝殺的男人,很想接他一句‘驚濤拍岸’,然而口舌暫且不允許。
短短這一會兒,他已接連吐出三四口逆血,羅綺若在,非扯耳朵扯死他不可!
隻是那江濟海,這一掌有些,曖昧?
說他是支援盟友呢,他先將三王子手下衝殺了一陣;說他是回歸諸派共抗神諭呢,他衝殺的目標,卻是泠、唐二女;即便說,他與冰嵐狼狽為奸,就為了算計泠杳,都有人信。
這一掌偏左一分,就會擦到樂師,偏右一寸,泠杳正首當其衝。
值此危急時刻,胖乎乎的朱掌櫃,舉著滿手金銀璀璨,閃身切入三者之間。
他依舊是笑嗬嗬,慈眉善目的模樣,雙手卻是不凡。
朱掌櫃撐起一層金銀二色的靈力護罩,將二女籠罩在內。直到此刻,楚凡一顆心,才算放入肚子裡。
倒不是對泠杳有什麼異樣好感,隻是,羅綺一向待她這愛作妖的師妹不錯。難道是愛屋及烏?也不像啊,他和羅綺雖然相處融洽,卻還沒到那一步。
事實證明,隻有眾人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
冰嵐既已出手,又豈會隻有一陣冰風?凝滯泠杳身形之後,他兩手圓形斬擊,隨後而至。
楚凡初見此
招,還以為《半月斬》被他補全呢。細看之下,隻是兩個邊緣鋒利的冰盤。
下一息,冰盤、護罩、黑掌三者相遇,轟鳴大震,勁風四起。
一陣黑白不均的霧氣蒸騰而起,許久不散。
這會兒,楚凡有些懷念桑蜃。她若在此,一場大霧,說不定即可扭轉戰局。然後……大概會被禦靈司緝拿歸案。
煙塵散去時,最先遭殃的,卻是那些頂著簫聲肆虐,勉力出戰的狗腿們。
三大強者相擊,光是濺射的靈氣波動,就掀翻了不少人去。
冰嵐離得遠,兩次出手之後,也知曉分寸,不再糾纏。
江教**不知如何衝入了護罩之內,仍舊抱著那條碰瓷傷到的臂膀,當場栽倒,又被泠杳一腳踢到了樂師腳下。
無人敢想,最終完好無損的,卻是那個靈月都不到的朱掌櫃。
他雙手指環燁燁,雙色護罩逐漸收斂,露出其後二女。
恰巧簫聲也在此時收尾。
看著唐小青那蒼白複轉紅潤的麵龐,楚凡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簫音不聞聲漸消,卻在最後,樂師身子一震,紅潤的臉色迅速收斂隱去。
更有一股殷紅汁水,從墨簫六孔激射而出,手指根本按壓不住,竟還先後傳出五個不同的單音。
此音,如珠玉碎,又似紋錦裂。隔著耳塞布條,林楚凡都覺得它不凡,雖然他不通音律,卻是不妨礙他空想猜測。
泠杳急忙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樂師,卻是胸肺一緊,嘴角溢血。
她驚悚的看著樂師,卻還是沒有鬆手。後者勉強一笑,實在是有氣無力,她黃臉變得愈發蒼白,猶勝過子曦的麵具。
自泠杳之後,屋內眾人,無一幸免。儘皆感到一陣心肺不舒,氣血凝滯之感,隻是程度不同。
就連最角落的周羽,都好一番捶胸舒氣,久久不能平靜。更彆提那些,舞刀弄劍,全程都在樂師重點關照之下的人。
但凡被氣勁衝蕩倒地的,沒一個能自己站起身。個彆運氣不佳者,已顯七竅流血相。
甚至勝券在握,冷眼旁觀的子曦、洛宣之流,都沒能幸免。
相比之下,林楚凡大概是適應最快的。
聽得不清楚是一方麵,其次,吐血這方麵,他經驗豐富。稍輕微些的,可以自行緩解壓製。
子曦不信邪,捧著白光反複揮灑,他們那些手下愣是一個都站不起來。
屋內頓時寂靜,壓抑得有些可怕。
一場亂戰,竟然如此收場。眾人吃驚之餘,又覺得合情合理。
卻是對浣風穀的手段,有了一個新的認知——不容小覷!
樂師略微調息一會兒,興許是恢複些體力。她依著窗邊,將那二尺墨簫,捏在手中輕甩,伴著好聽的嗚咽聲,紅色液體滴滴灑落。
洛宣順氣之後,暗自衡量雙方實力一番,覺得還有機會,忍不住搶先開口,欲為此事定性。
他冷聲道,“哼!好一個天香泠杳,浣風穀唐小青。你二人在我炎國都城,大肆**江湖人士,此舉有違《炎律》,必將受到禦靈……”
卻被人當場打斷,“嚇唬誰呢?雷引若是有子曦一半聽話,幻真樓那晚,某人還至於裝死退場?”
洛宣快被氣炸!
早知如此,就該在開場之前,將這混球扔出去!
這會兒出言譏諷的,正是林楚凡。
大戰過後,雙方各有損傷。林楚凡反而成了最安全的人,近有青荷遮風擋雨,遠有天心顧念舊情?
好像也不對,她應該是顧念天淚歸屬?
反觀洛宣,今天已經不止一次,想把宛天華的死‘栽’到林楚凡頭上。
既然已經開戰,索性不留什麼情麵。這會兒,老頭子林凱的勸誡,被他拋之腦後。
洛宣仍不服輸,“炎國又不止禦靈司一處衙門。本殿先將人犯拿下,隨後交由刑部發落,也是一樣。”
諸派高手聞聲,又是一驚。
國主之子,原來也這麼無恥!提出‘江湖事江湖了’的是你,如今一戰不勝,又搬出律法壓人。
看來,阻止神諭傳教王國都城,是對的!
這就是那群牆頭草此刻內心的真實寫照。
此時,窗邊的樂師,嘴角一咧。她將滴血的墨簫,緩緩伸出,捅了捅身旁裝死的江教**。
後者朦朧睜眼,初見的卻是樂師蒼白的臉色,以及,雙手捂耳的動作。
隨後,樂師又將動作,傳給了身旁的泠杳,以及仍然堅持護罩的朱掌櫃。至於遠在一屋之隔,牆根底下歇息的諸邪道二人,她實在是顧不上了。
唐小青心裡微微遺憾,反手將染血的簫管,嗤得一聲,捅出了窗欞。
窗外,一隻不知何時掛綴的雪色簫穗,沾染點滴紅霞,迎著正午的驕陽,輕輕擺動。
窗內,樂師低眉睡眼,將頭埋入膝蓋中,雙手抱著,情緒不高。
墨簫扛在她肩上,借著窗紙竟也
穩穩橫置,竟不滑落。
三王子以理服人,師出有名,大力拍擊手掌,這次,一長兩短又一長。
適才先後冒出三劍客、傳訊人的末席區域,忽然站出七八個人。其中,竟以冰嵐為首,許進扛刀竟也混入其中,穩占一席之地。
這一刻,林楚凡悟了!
難怪冰嵐出手偷襲,怪不得許進大膽入城,真是找到個好靠山。
內有三王子照拂,外有神諭教策應,炎國之大,何處去不得?
莫韭卻是個暴脾氣。見此情景,她分明沒有調息順暢,也知曉大概是於事無補的,卻還是捏著拳頭起身,給了子曦一拳!
街對麵,一條細小巷弄的陰涼裡,走出一位黃發老者。
他身穿麻衣,背著一條細長的包袱,麵容清瘦,眼神卻很淩厲。
老者緩步走出小巷,倚著牆角,手搭涼棚,細細瞧了對麵二層樓的窗戶。
他來回掃視一圈,終於在中間偏下位置,看到了那一節墨色細管,以及一縷紅白相間的簫穗。
老者咧嘴,無聲一笑。
他從身後的包袱中,摸出一把與他頭發顏色相近的嗩呐。
老者舔了舔略顯乾癟的嘴唇,輕吸一口長氣,將那光滑扁平的一段,輕輕放入口中。
而後,一串清脆的鳥鳴聲,響徹整條街,且有愈演愈烈,向外擴散之勢。
屋內狹小,他這掌法本不利施展,此時卻是顧不得許多。
他嘴裡還大喊著:“濁浪排空!”
倒是令楚凡哭笑不得,連連咳嗽。
他想起了孟今、無情墨,是否筆墨山的絕招,都要自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