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風文際會 此意難全(2 / 2)

蜉蝣寄此生 沉夢不歸 11029 字 2024-06-15

這次林典獄倒是罵得清晰,結果直接挨了一個大耳刮子,大概陰姬的手都抽疼了也未可知。

倒是打得林楚凡胖頭猛搖擺,雙眼漸漸泛起銀色光輝來。

他呻吟出聲,“嘶……好精純的陰火焚身!這孩子……懷風?快收了神通吧,以我此刻靈體之弱,怕是受用不得……”

“阿文!”

數尺之外的倒樹軀乾上,半身染紅的冰熊略微醒轉了些。

主要是適才一陣劇痛自腦後生發出來,如同野草受春風般不可收拾,漸漸痛及全身,也就將它喚醒。

它剛聽到‘阿紋’便覺不妙,恐怕是那匹夫又出來作亂。奈何身體被毒素與哭喪棒製住,根本動彈不得,隻好眯著眼睛,偷看偷聽。

隻能寄希望於雷靈爆發,卻又修了這一身精純的靈力,此時顯得頗為累贅。

‘林楚凡’抬起手臂,摸上不曾看清的俏臉,讚歎道,“多年不見,你還是如此清麗可人。我卻早已衰敗不堪,便是連形體都未曾保住。終究是我負了你……”

『啥玩意兒?這還有意外收獲呢!天紋和陰姬原來是一對兒!這老不正經的,他是怎麼看出那婆娘清麗可人的?該不會是習慣性嘴甜吧。』

陰姬動容,悲傷道,“我枯守在這城中數十年,無一日不在等你。你既已回來,為何不來見我一見?這孩子又是怎麼回事兒?是你的……後輩麼?”

‘林楚凡’表情凝滯,“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曾與旁人……唉!這數十年來,我從不曾離開熾焰。當初因姬鴻明陰險,我探查石碑而中計,被囚於王宮;之後,全賴洛長風狡詐,以渙靈散之毒相欺,鎖我形體於黑牢……這對翁婿,不愧一丘之貉,我之後半生……”

『翁婿?沒聽說洛長風有哪個妃子姓姬啊?』

陰姬歎息道,“你我皆未長離此城,雖不得相見,不能相守,但你有此心意,便也不算負我。”

‘林楚凡’聽陰姬如此說辭,忍不住起身抬手欲抱,卻終究想起這身體還不是他的,悻悻收了回去。

他轉而問道:“你已多年不曾顯露行跡,今番何至於此?”

陰姬見他有心卻遲疑,加之相逢的喜悅無處宣泄,反而棲身於前,壓著他胸膛俯身相就。

這下蓬鬆濃密的發絲再也遮掩不住慘淡卻晶瑩的玉體,幸而此處無人可見。

陰姬傾訴道,“都是那畜生夥同你這寄主毀去了我的命幡。如今你奪了這具肉身,不若我將那畜生除去,從此我們浪跡江湖,過那神仙眷侶般的逍遙日子去?”

『嚇!難道她知曉我醒了?』

“懷風稍待!我如今是借你陰火之力稍許醒轉,這肉身還算不得我的。”

‘林楚凡’說及此處,感受到眷侶的親昵,反而心生些許怒意。不知是怪這身體隔絕了自己的靈體,還是該怪自己不中用,竟連個孩子都搶不過。

‘林楚凡’解釋道,“這孩子與那熊兒喚靈之契特殊,乃是罕見的缺體。我亦是借此機會,取了個巧,才得以寄魂而入。否則,恐怕要葬身黑牢之內,也就更加辜負你了。”

陰姬聽他說得淒苦,不由得埋首於他頸肩,親昵相依聊做安慰。

卻不知天紋怒氣愈盛,卻無從發泄。

隻聽陰姬低吟道:“你欲如何,我便都聽你的,一如既往那般。”

‘林楚凡’卻婉拒道,“此刻時機尚未成熟,此身還需細細謀劃。再者,此子身份恐怕不簡單。即便沒有我以天淚做引,他自身也能攪動這熾焰風雲。如今兩相加持,更有好戲待看。”

聽聞她如此說法,陰姬立刻起了身形,收攏發絲掩映軀體,遂不複之前的癡纏之態。

她抱怨道,“當年你便是這般,萬事求全,謀定後動,結果將自己求了個數十年不見天日。今番,你仍要如此周密妥帖?”

‘林楚凡’悵然,“我也不想如此麻煩。奈何此子過於愚蠢,竟將我哄騙之語當真,拿著天淚去尋神諭門徒。那東西泄了行跡,我便不得不隱忍起來。須知,這寄魂之法,為正派所不容啊!”

陰姬冷哼道,“此事你可怪不得我。乃是你以下作手段,強迫人家傳你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不知陰姬緣何變了顏色,天紋本就有些怒氣,這下更是沒好聲氣,“委實怪不得你,倒是傳功時的爽利,至今亦回味無窮矣。那邊還有一個昏迷未死,不如我順手幫你了結。”

冰熊聽了又是一驚,『怎麼負傷聽戲也有生命危險?雷靈力遲遲不見動靜,這種不可控的東西真是靠不住。回去該督促楚凡修習陰火!』

殊不知,天紋借林楚凡之身,伸手所指的卻是趴伏在地的福生。

憑林楚凡本身自然是看不出什麼玄機,奈何天紋與陰姬乃是舊相識,且頗熟稔。

他一眼就看出那倒地少年並未被陰火波及。漫山遍野的殘屍斷體,便是連他‘林楚凡’都被燒了兩個來回,緣何此子如此特殊?

他再回想之前陰姬的動作神情,愈發怒氣上湧起來,抬手一抹火線浮出。

陰姬急忙攔下,“住手!此子是我從城內某方勢力借來用的,回頭還要歸還。否則,這數十年隱忍布置的局麵便失了萬全。你不是一直勸我謀定後動,謹小慎微麼?”

天紋臉色鐵青,卻也不與陰姬爭執。他瞑目內視一番,扔下一句話便隱去了。

“我搶來的光陰要儘了,不要再傳陰火給這孩子。”

陰姬忙道,“我傳的陰火之術留有破綻,你隻需……”

陰姬還有滿腹相思之語未曾訴說,那天紋便是連一句關乎生死的話都不願聽完,便沉沉睡去。

徒留伊人空寂寥,烈日熏風青絲飄。

大約日頭略微西斜,未申之交,一片泥濘之中的林楚凡幽幽醒轉。

他揉搓疼痛欲裂的大腦袋,左顧右盼一番,先是見到重傷倒地的冰熊。

楚凡掙紮著爬了過去,先用微弱的光靈將那貫穿傷口愈合,再動手將之喚醒。

楚凡抱怨道,“你怎麼如此不濟?陰姬逃了?我們是如何活下來的?”

冰熊艱難吐出兩個冰字——‘中毒’。

林楚凡這才借著日光,認真查探起來。濃密的絨毛之下,熊皮已然渲染出斑斕的色彩,倒是不陌生。

他也借此確認了,那些後來者便是血竹幫的人。

作為身體健全無外傷的契主,他有義務救助自己的靈媒。

林楚凡跪倒爬起於屍山血海中搜身,瓶瓶罐罐搜羅不少。

期間更是巧遇了昏睡的福生,楚凡兩個耳光扇醒了他,“福生,幫一把,熊哥中毒,我實在是爬不回了。”

少年麻衣染血,前後粘泥,卻也不做他想。

他竟連身旁的頭骨都不顧,拖著林楚凡的肩頭,向著冰熊的方位拖拽。他甚至不問,爬不回去怎麼還有力氣抽耳光?

倒是林楚凡眼光掃了掃那頭骨,覺得有些奇怪,卻說不出哪裡不對頭。

有過之前的經驗,這次解毒相對快上許多。

二人一熊在森羅地域一般的林地中間修整茶盞時間,還曾彼此交換、對照過些許信息。結果都不曾吻合,簡直是三個版本,如果冰熊也算一人的話。

雖不知陰姬最終去了何處,但與滿地的屍體相比,他們三個得以苟活,已然是萬幸。

柴刀損毀的福生,在林楚凡主寵協助之下,用他先前親手砍倒的大樹,為生父祝光明打造了一口簡陋的棺槨。

更選在林地另一側,手挖土石葬下。

林楚凡這次倒是殷勤,跟著忙前忙後,態度也很是謙遜有禮,令福生對他此前說辭更加深信不疑。

唯有冰熊,借中毒的名義趴在一旁裝死。

它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盯著,直覺告訴它,那便是陰姬。‘風文’之間的對話,它給聽了個大概,此時唯恐顯露行跡被滅口,因此隻好選擇裝死。

臨走之前,林楚凡央求熊哥凍幾具屍體,說是帶回去結案。

冰熊怎會不知林楚凡的小心思,破案是假,借此休習陰火是真。

奈何,滿地屍體早已被陰姬‘用’過,它又不可‘明說’,隻能以家中尚有‘餘糧’為借口,不情不願地領先回城去。

待二人一熊走得遠些,密林深處閃出一個青黑色的倩影,秀發頎長過膝,赤裸的雙腿踩踏在草葉之上,隨著微風上下輕緩浮動著。

直到那串背影消失在道路轉彎處,倩影回身散出許多火種,這次確是赤紅色的。

烈焰如同野火般焚燒著這片森羅林地。

冰熊若在此,應該不會吃驚。她既然熟識神諭教中人,會些許火術也沒什麼大不了。好比,林楚凡之於天心。

隻是這位藏得頗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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