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安星子沉默下來。
她的大半個身子都被霧氣吞噬,乍一看,好像隻剩血淋淋的肩膀及以上的部位。
身體很疼,肩膀以下仿佛一寸寸被碾成肉泥,可是這一刻,她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晶瑩的淚水,同樣從她眼角流下。
“你……快走吧……”
安星子哭泣著,顫抖著,卻是努力牽起嘴角,衝宋晚空露出一個笑容。
“快……”
最後一句話尚未說完,僅僅才吐出一個字——霧氣如同血盆大口的凶獸,將她的頭顱一口吞下。
於是,安星子最後一點模樣,也在宋晚空麵前消失了。
他捂住臉,嚎啕大哭。
……
路梔猶如在驚雷聲中醒來。
頭痛欲裂,他仿佛身陷雷鳴交閃的天空,耳邊儘是雷電轟響,眼前是撥不開的重重迷霧。
他墜入其中,迷失自我,甚至醒來時,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學長……學長……”
輕輕的呼喚,自雷雲迷霧之外飄來。
那聲音很輕,卻清晰有力,穿透令路梔失神的嘈雜混亂,落入他耳畔。
“學長,我在這裡。”
黎零話音剛落,就見路梔失神的眼中恢複了一點光澤。
他微微彎起嘴角,冰涼的臉龐貼著路梔輕蹭兩下,語氣軟乎乎的:“學長醒啦?”
“……”
路梔與他對視,當這隻學弟冷冰冰的氣息將他包裹時,他的頭疼似乎減輕了不少,連帶著模糊的意識也清晰了起來。
他記得,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噩夢的內容與之前做過的相差無幾,都是摩天輪下小小的自己、黑白葬禮上的男女遺照、還有他從高處墜落,耳邊徘徊蒼老的嘶吼……
再然後,他就醒了過來。
黎零沒有溫度的指腹貼上路梔被冷汗打濕的額角,為他輕輕按揉。路梔就這麼與黎零對視一會,忽然意識到自己身邊不隻有這隻學弟,還有誰在痛哭。
宋晚空跪在地上,頭顱抵著地麵,痛哭流涕。
“我是個懦夫,我沒能救下她,是我沒用……”
“我就應該去陪她……”
儘管嘴上一直這麼哭嚎,他卻始終沒有向前一步。
路梔勉強坐起,剛想詢問發生了什麼,就按住額頭,緊緊閉上了眼。
頭暈目眩,冷汗一陣陣落下,這一刻,他甚至說不出話。
葉雁斐:“路哥醒了?你,你還好嗎?”
他和費燕茴雖然離路梔稍遠,但也能看出路梔狀態極差,尤為虛弱。
宋晚空卻好像根本沒意識到這點:“路哥!”
他轉向路梔,麵上哀痛,語氣隱隱帶著一分責怪:“要是路哥沒有睡著就好了,要是——”
話音未落,黎零淡漠垂眼。
他的目光冰寒至極,仿若看向死人。
宋晚空:“!”
他的話噎在嘴裡,恐懼令他無法出聲。
路梔找不到安星子的身影,卻能從宋晚空的態度裡意識到什麼,沙啞開口:“抱歉,我——”
“學長不需要道歉,”黎零打斷路梔的話,漫不經心地道,“彆人的事情,本來就和學長無關。”
路梔還想說什麼,又是一陣頭暈,眼前發黑,冷汗泠泠落下。
黎零立刻把路梔擁在懷中,五指埋入他的發絲間,輕而溫柔地磨蹭。
費燕茴注視路梔一會,轉向宋晚空,輕聲道:“我記得那天你被拖進霧中時,是安星子第一個衝出去,抱住了你。”
“而現在,明明是你自己沒有勇氣出去救她,為什麼還要怪彆人?”
她見宋晚空似乎還要反駁,又看了眼路梔:“更彆說這個被你責怪的人前天還救了你們一命,為此自己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她雖然不清楚路梔現在的狀態是不是那天從霧中回來的後遺症,但她還記得那天晚上,路梔救下宋晚空和安星子後支撐不住昏厥過去的模樣。
宋晚空啞口無言,幾秒後忽然把矛頭指向費燕茴:“那你呢?如果葉雁斐被霧拖走,你會過去救他嗎?!”
沒有猶豫的,費燕茴點了點頭:“我會。”
“我也是,”葉雁斐麵色不變,“阿茴是我的愛人,就算救不了她,我們也可以一起離開這個副本。”
虛偽!
宋晚空憤恨地瞪著這兩個人。
等你們真的被霧氣拖走,體驗到那非人的痛苦後,你們一定說不出這種話!
他從地上爬起,轉身,想要遠離這些人。
然而,就在這一刻,宋晚空的眼前驀地繚繞霧氣。
霧氣如咆哮的巨獸,不受控製地衝進屋內,將宋晚空一口吞下!
狂風呼嘯,屋子劇烈顫動,眾人隻來得及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大霧退散。
宋晚空……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