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英豪急匆匆的從外麵回去,滿城的慘劇,讓他不肯再多停留一步。
“先生,先生。”
一個人忽然叫住了他。
“什麼事?”
任英豪停下了腳步。
“你是任英豪任先生吧?”
“是我。”
“有人托我把這個帶給你。”
“哦,什麼?”任英豪湊了過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身後一條麻袋忽然套出了他,接著一板磚就把他打倒在地。
幾個人對著麻袋拳打腳踢,任英豪聽到那些人一邊打還一邊罵:“狗漢奸,狗漢奸!”
“日本人,快跑。”
任英豪知道那些人逃跑了。
軍用皮靴踢了踢他:“嘿,你死了沒有。”
說的是日語。
任英豪擺脫麻袋,掙紮著爬了起來,頭上淤青,渾身傷痕,一顆牙齒也被打掉了。
“任先生?”帶隊的日本軍官曾經在恒隆公司喝過酒,一眼就認出了任英豪:“是那些支那人做的,我現在就幫你去抓他們。”
“算了,算了。”
任英豪覺得自己的右臂好像骨折了,苦笑一聲:“不必麻煩皇軍了。”
……
任英豪回到公司,讓人出去找一個骨科大夫來給自己看看。
他想哭,真的想哭。
在這裡,有一百五十三個南京難民受到自己的保護啊。
自己不是漢奸。
可是那些打自己的人不知道。
在很多人的眼裡,任英豪就是漢奸。
他在那裡坐了很久,歎息一聲,叫過了手下:“看到我這樣子了嗎?”
“看到了。”
“我慘不慘?”
“……挺慘的。”
“記得。”任英豪強迫自己露出笑容:“可我們在做積德的事,日本人在南京殺了好多人,他們下輩子變豬變狗還債,可是我們呢?現在被人罵,被人打,下輩子,不是大財主就是當大官的,記得了,咱不冤。”
那個出去找大夫的夥計回來了,可他是一個人回來的:“任老板,找不到大夫啊。”
“怎麼會找不到?”
“我們相熟的馬大夫死了,全家都被殺死了。吳大夫因為被迫幫一個日本軍官看過傷,所以沒事,可一聽到是您,他就……”
夥計沒有說下去,可是任英豪明白
自己是漢奸啊,誰會幫自己來看病啊。
……
夜深了。
地窟裡的那些難民,被叫出來活動一下。
可是即便這樣,他們也必須要小心翼翼的,不能發出一點聲響。
院子裡、房間裡,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人。
還活著。
他們都還活著。
“任老板,您這是怎麼了?”
一個老人看到了任英豪的慘狀。
“沒事,沒事。”任英豪笑了笑:“被人打了,手臂好像骨折了。”
“我懂點醫術,我來幫您看下。”
“哎,那就辛苦你了。”
……
老人幫任英豪治療了一下,可是在治療的時候,眼淚一直都在掉。
等到活忙完了,老人擦了一下眼睛:“任老板,您不說,我也知道,您是被自己人打了吧,給自己人當成漢奸了。你放心,等到日本人走了,我們一定告訴所有人,我們的命都是您救的,您是大恩人,您是我們的活菩薩啊!”
“彆,一說出去,我就完了。”任英豪搖了搖頭:“日本人一時半會不會走,你們要是想感激我,以後一定不能說出在我這裡藏過。”
“任先生。”
老人怔怔的看著任英豪,然後,緩緩的跪倒在了地上。
院子裡、房間裡,所有人都齊齊的跪倒在了帶上。
黑壓壓的一片啊。
沒人說話,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任英豪的眼淚,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值了,值了,什麼都值了啊。
被自己人冤枉,被自己人不理解,在這一刻任英豪都不在乎了。
這些人的命,全部都是自己救的。
老人哽咽著說道:“任老板,您的大恩大德,我們這輩子報不了,我們的孩子報答您,我們生生世世子子孫孫,都給您立長生牌位!”
任英豪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用力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