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南京之後,真柰子大約還是沒有從悲傷和恐懼中清醒過來,所以一直待在那間旅館裡麵沒有出門。
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她才鼓足勇氣走上了南京街頭。
天,是陰沉沉的。空氣中,是讓人聞了想要作嘔的味道。
她這是第一次來南京,完全不認得路,而為了避免被日軍士兵誤傷,她的手裡拿著一麵小小的日本國旗。
她不知道應該去哪裡,隻是麻木的走在街上。
她看到了許多過去即便說給她聽,她也不願意相信的事實。
她現在開始已經不再相信,日本報紙上宣揚的,所謂是中國率先挑起了戰爭,日本隻是被迫反擊,即便占領了上海、南京,大日本帝國的軍隊也是秋毫無犯之類的鬼話了。
騙子!
你們都是騙子!
這些老百姓是無辜的,為什麼要這樣的對待他們呢?
“真柰子?”
一個充滿了疑惑的聲音響起。
真柰子一看,先是一怔,接著也是一臉的驚喜:“荻野君?”
荻野大輔,前日本僑民。
才被祖父帶到上海來的時候,荻野大輔就住在她們家的隔壁,他非常尊重自己的祖父,也把自己當成妹妹一般看待。
後來中日戰爭爆發,荻野大輔和真柰子的爺爺一樣,參加了日本僑民義勇隊,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一度,真柰子也以為他戰死了。
可卻怎麼也都沒有想到,居然在南京遇到了他。
“真的是真柰子啊。”荻野大輔又驚又喜,他讓兩個同伴卻周圍看看,自己來到真柰子的麵前,笑著說道:“我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呢。真柰子,已經有好久沒有見了。”
“是啊,真的是好久沒有見了呢。”在這裡遇到一個過去的朋友,總是讓人開心的。
“我聽說爺爺他……”荻野大輔擔心引起真柰子的傷心,一說出口就覺得不妥,趕緊換了一個話題:“你怎麼會到南京來的?”
“我來做一些采訪。”說起采訪,真柰子便想起了日軍在南京的暴行,這讓她感到惡心:“你呢?荻野君,之前你不是一直在上海嗎?為什麼會來南京了?”
“我在僑民義勇隊的時候,受傷了,不重。”荻野大輔立刻回答道:“後來,領事館的一個特殊機構在那招募人員,找到了傷好的我,認為我在戰爭中表現的非常勇敢,就讓我加入了他們的機構,這次占領南京之後我們的大使館這裡人手不足,所以就把我調來了。”
真柰子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略略一變:“荻野君……你……你也是來殺這些可憐的中國人的嗎?”
她很擔心荻野大輔也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不,不。”荻野大輔急忙解釋:“我不是軍人,我是……聽著,真柰子,我是一名情報人員,本來我不應該和彆人說起的,可誰讓你是真柰子呢?我們這次接到了來自上海的密令,中國人的高級特工,孟紹原已經來到南京,我們奉命緝拿!”
“孟紹原?”真柰子想了一下:“我好像在父親那裡也聽到過這個名字,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為什麼很多人都好像很害怕他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形容他。”荻野大輔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也許讓你的父親,鬆本大佐來說都無法準確的說出來……啊,我是之後才知道,你的父親竟然是鬆本大佐……可是在昨天,我們得知孟紹原和一個年輕的女人,一起在上海乘坐軍用列車離開了……”
真柰子的麵色忽然一變:“昨天?”
“是的,昨天。”荻野大輔的回答非常肯定:“我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混上我們的軍列的,我們的隊長帶著我們在南京火車站奉命抓捕,可是一直等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我們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這個人太狡猾了,我們完全弄不清楚他是怎麼失蹤的。”
“有沒有可能是你們的情報錯了?”
“不可能。”荻野大輔斷然說道:“那是孟紹原的一個手下發現的。”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了,真柰子在心裡描述出了這樣的一副畫麵……他帶著一個女人上了軍列,然後進入到了軍官車廂……他喝醉了,換了一身衣服……他大搖大擺的和一群日本軍官一起下了列車……
真柰子是天真,但不是傻。
所以,第一次見到“流川楓”的時候,日本僑民義勇隊的消息泄露了……可憐的社長浦川達彥還以為是自己的責任……
所以,第二次見到“流川楓”的時候,他利用自己發布了一條新聞,成功的讓原本要抓捕的對象逃跑,而自己卻被帶去秘密審訊……
所以,這一次,他是刻意帶自己到南京來的,因為,自己的父親,還有自己的身份能夠向他提供最大的掩護……
真柰子的心,在這一刻碎了……她喜歡的那個男人竟然是一個利用自己的中國特工……
“怎麼了,真柰子?”荻野大輔發現在真柰子的情緒有些不對。
“啊,沒有什麼,可能是天氣太冷了吧……”真柰子說出了自己今天的第一個謊言。
“是啊,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荻野大輔深有同感:“對了,你是什麼時候來南京的?”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真柰子順口就回答:“來了有幾天了。”
這是真柰子今天說的第二個謊言。
“一個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