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1938年的新年已經越來越近了。
孟紹原還滯留在南京。
真柰子應該已經回到上海,如果當中沒有出什麼差錯的話,那隻皮箱已經送到吳靜怡那裡了。
現在,到考慮自己如何離開的時候了。
進南京易,離開南京難。
尤其是在日本人已經知道自己在南京的情況下,絕對會對整個南京封鎖的。
而在日特機關人手不足的情況下,他們會怎麼做?
也許會請求軍隊的協助,但卻沒有那麼快速和簡單。
如果換成自己的話,會加大對火車站等交通要隘的封鎖,然後再伺機抓到自己。
可是,孟紹原對如何離開南京,看起來卻並不如何擔憂。
早晨,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孟紹原撐了一把傘出的門。
下雨天總是一件讓人覺得心煩的事情。
可看孟紹原的樣子,卻是腳步輕快。
大概因為下雨的緣故,街上的日軍士兵也少了不少。
他徑直一路來到了水頭巷。
原本這裡還是非常熱鬨的,可是自從南京淪陷之後,便瞬間變得凋零起來。
一塊被摔成幾段的招牌落在地上,根本沒人去管。
勝義公司。
從破碎的牌子上,勉強還可以分辨出這幾個字。
勝義公司就是勝義堂。
當年在南京可是很有地位的。
可是日本人一進來,就什麼都不是了。
大門敞開著。
孟紹原走進去,拉著嗓子大喊一聲:“還有活的沒有,給我出來!”
在那等了一會,看到一個人縮頭縮腦的走了出來。
滿臉胡子渣,手裡還拄著一根手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他眯著眼睛看了一會,等看清楚了進來的人,呆呆的怔在那裡,過了片刻,忽然掂著腳,衝到了孟紹原的麵前,然後嚎啕大哭:
“孟老板,孟老板,你怎麼才來啊!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啊!”
勝義堂,青眼阿彪!
孟紹原拍了拍他:“你堂堂的男子漢,勝義堂堂主,哭什麼?”
“孟老板,我委屈,我想你啊。”青眼阿彪擦去眼淚:“快,孟老板,到屋子裡說話,這天氣。”
青眼阿彪把孟紹原帶到了隔壁的屋子裡,給他倒了水。
冷的。
“孟老板,對不住,啥也沒有了。”青眼阿彪有些尷尬:“全被那些天殺的日本人給搶走了,一點都沒剩下啊。以前,這裡多熱鬨啊,到處都是賭錢的人。哎,日本人才進城那會兒,好多人都死了,現在這裡冷冷清清的,再也沒有過去的樣子了。”
孟紹原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腿上:“這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日本人做的唄。”青眼阿彪歎息一聲:“那天,日本人闖了進來,我帶著十幾個兄弟就留在這裡,還以為沒什麼大礙,一看到日本人,我居然按照江湖規矩,先亮了家底。可是誰想到,日本人上來就殺人啊。
孟老板,我記得最早遇到你的時候,我們說江湖切口的時候,你上來就給我們扇大耳光子,我就以為你算是最狠的了,可你至少不殺人啊。日本人呢,就拿刺刀挑,我手下的那些弟兄們,一個接著一個都被挑死了,我真的被嚇壞了。”
他說到這裡摸了摸自己的右腿:“還好,我記得你之前特彆囑咐我的,趕緊舉起雙手用半吊子的日本話大叫‘川島芳子、安國軍、自己人’。可就算這樣,一把刺刀收都收不住,直接就把我的腿給捅穿了,萬幸的是,我這條小命算是留下來了。”
日本人找來了一個翻譯,青眼阿彪忍著疼告訴對方,自己是滿洲安國軍總司令川島芳子的人。
川島芳子雖然早就不是什麼總司令了,但是名氣很大,在她擔任安國軍總司令的時候,日本輿論甚至宣揚這是“由滿洲公主帶領的滿洲國義勇軍”。
所以,青眼阿彪總算保住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