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來看看你。”孔令儀淡淡地說道:“我本來要去美國的,可忽然聽到了一些事,就想著來上海看看你。孟紹原,自從上次一彆,你和我變得生分了。我印象裡的那個孟紹原,可是整天嬉皮笑臉,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的啊。”
“紹原還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在大小姐的麵前,不敢造次。”
“你不是不敢造次,而且官越做越大,也變得越來也油滑了。”孔令儀一點麵子都沒有給他留:“孟紹原,你站近一些。”
孟紹原遲疑了一下,略略靠近一些。
“再站過來一些,站到我身邊來……對,就在這裡……你幫我看看,這句英文怎麼念?”
孟紹原湊到了報紙前。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臉上!
什麼啊!
你們做什麼啊!
怎麼是個人就能扇我耳光啊?
孟紹原都快要崩潰了。
祝燕妮扇他耳光,山下由梨愛扇他耳光,現在,大小姐居然也重重的扇了他一記耳光!
孔令儀卻若無其事:“怎麼,不服氣?”
“服氣?誰被打了一記耳光會服氣。”孟紹原嘀咕一聲。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孟紹原,我知道你心裡不服氣。”孔令儀冷冷說道:“你要結婚了?和一個什麼薔薇夫人?花匠的女兒?”
薔薇夫人名滿上海,可是在孔令儀的眼裡,那就真的不算什麼了。
蔡雪菲已經是名義上孟紹原的妻子了,此時妻子被辱,孟紹原也顧不得什麼了:“大小姐,她不是花匠的女兒,她家裡是南洋經商的,從小在美國受過良好教育。沒錯,我是要和她成婚了。大小姐,請你不要侮辱我的妻子。”
孔令儀怎麼也都沒有想到,孟紹原居然敢和自己頂嘴,麵色一變:“孟紹原,我知道你在戴笠麵前得寵,但在我眼裡,你什麼都不是,我一個電話,就能夠讓你上前線!”
“那是最好不過了,就算死也死得轟轟烈烈。”到了這個地步,孟紹原也豁出去了:“大小姐,我能夠說幾句話,你再打這個電話嗎?”
“說!”
孔令儀的臉色很難看:“你要和我說什麼?”
“其實,我也犯不上和你解釋什麼。”孟紹原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我知道,當初你來南京,是來審核我這個人的,看我孟紹原,有沒有資格當你孔家的人……”
“你想得美。”孔令儀冷哼一聲:“你算個什麼東西。”
“是,我不是東西,大小姐是東西。”
“你!”
孔令儀氣得麵孔煞白。
她這也是多事。
好好的和孟紹原去鬥什麼嘴?
孟紹原隻當沒有看到:“老實說,以你大小姐的條件,說我孟紹原不動心,那是胡說八道。我孟紹原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在你大小姐的身邊,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了……”
“不要臉。”孔令儀罵了一聲。
可也不知怎麼的,孟紹原這三句兩句的,居然讓她心裡的氣消失了一多半了。
“是,我不要臉,可我要給大小姐臉。”孟紹原居然如此說道:“大小姐是何等身份,孟紹原又是什麼樣的身份?我孟紹原就算官當得再大,在彆人眼裡也依舊是個狗特務。狗特務,是配不上大小姐的……大小姐,下麵我要說的話請你不要生氣……”
“你說。”
孟紹原緩緩說道:“大小姐第一次來南京的目的,孟紹原心知肚明,也想著如果能夠借著這個機會,攀附上了孔家,從此一步登天。可那以後呢?孔家會把我調到一個輕鬆的部門,財政部、外交部,總之遠離危險。
可孟紹原的心不在那裡,孟紹原就想著留在第一線,和日本人拚個你死我活的。有朝一日離開了軍統,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還會做什麼。更何況,一入豪門深似海,這話放在男人身上一樣適用,在孔家,我就算是個屁……啊,對不起,大小姐,我又說粗話了。”
“沒事,你歸你說。”
說來也奇怪了,平時沒人敢在孔令儀麵前說話如此放肆,就這個孟紹原,哪怕在說粗話,聽在孔令儀的耳朵裡也覺得特彆親切。
“我孟紹原在自己人的眼裡,是屬猴子的。在日本人的眼裡,是屬狼的。可不管是猴子還是狼,都不能圈養起來。真要被養起來了,猴子隻會在街頭賣藝,狼就變成了一條狗。”孟紹原心裡想什麼嘴上就在那裡說什麼:
“大小姐,我要更加放肆了。像大小姐這樣的人物,誰不想娶你為妻?但彆人可以,隻有我不可以。您當我在那癡人說夢,在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總之哪怕委座拿著一紙手令,命令我和你成親,大小姐,哪怕我要掉腦袋也會拒絕的!”
“為什麼?”孔令儀的聲音裡卻忽然多了幾分傷感:“我就那麼惹你討厭?”
“不,因為我為大小姐好。”孟紹原的生意帶著幾分無奈:“我做的工作,無時無刻都有可能送命。彆人可以做得寡婦,你大小姐不能當寡婦。”
孔令儀怔怔的看著他,好像今天才認識孟紹原一般:“這是你的真心話?”
“是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話,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大小姐好。”
孔令儀忽然冷哼一聲:“你孟紹原油嘴滑舌,一貫都最會騙人的,我憑什麼相信你?”
“憑日本人懸賞五百萬要我的腦袋!”孟紹原稍稍抬高了一些自己的聲音:“憑我走到大街上,隻要大喊一聲我是孟紹原,就會有無數槍口對準我。憑什麼?憑我是孟紹原,是日本人的公敵!”
好大的口氣。
好威風的口氣。
“總說你們的工作危險。”孔令儀忽然放緩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借口,這樣吧,你帶我去看看你的工作吧。”
啊?
孟紹原整個人都因為這句話徹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