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倒架子不倒。
誰讓人家祝家以前出過大官呢?
“祝先生,祝太太,我給您介紹。”許成波急忙說道:“這就是孟紹原,孟老板。”
“孟老板?年輕的很。”祝瑞川打量了一下孟紹原:“孟老板做哪行的啊?”
這架勢,滿上海都沒人敢對孟紹原這麼說話。
孟紹原也不在乎:“和外國人做點生意,您女兒就在我公司裡。”
“外國人那是頂頂唆皮(摳門)的。”祝瑞川不屑一顧:“當年我的一個祖爺爺辦過洋務,和外國人不曉得打過多少次的交道。”
您說的是大清那會子的事吧?這都民國多少年了。
孟紹原心裡這麼想,臉上卻一直陪著笑。
“祝燕妮一介女流,不在家裡嫁人相夫教子,卻瞞著父母偷偷跑到南京,現在又來了上海,真正傷風敗俗。”祝瑞川說起自己閨女來絲毫不留情麵:
“我祝家門風嚴厲,這種女兒,不認也罷。要不是她母親再三苦苦相求,我是決計不會來的,隻當從來沒有過這個女兒。
孟老板,祝燕妮在你手下做事,一個女人,能成什麼事?要是做錯了,你不要給我麵子,隻管往死裡打就是了。打死了,我祝瑞川一定不會找你麻煩。”
我靠,這什麼當爹的啊?
孟紹原生怕祝燕妮發作,悄悄一看,祝燕妮卻早就已經習慣了,隻是冷笑一聲,也不和她老子理論。
“老爺。”韋巧英怯生生地說道:“我們究竟是和孟老板第一次見麵,而且,都那麼長時間沒有見到燕妮了……”
“哼,女人。”祝瑞川冷哼一聲:“孟老板,現在不比大清那會了,男人說話,女人也敢插嘴。罷了,孟老板派人把我們從長沙接來,也是辛苦,就留在這裡吃頓便飯吧。”
咦?
為什麼許成波哆嗦了一下?
“國難時期,不宜奢侈,就簡單一些吧。”
瞧瞧人家。
雖然看不起女人,可還是很明事理的。
可隨後,孟紹原就知道自己錯了。
祝瑞川略一沉吟:“就四菜一湯吧。弄一個來鳳魚,一定要選五斤左右的草魚,大了,肉粗;小的,肉碎……弄個紅燒寒菌,圍邊的油菜一定要用湘西油菜……”
孟紹原聽的瞠目結舌。
倒是四菜一湯。
可這四道菜,分彆涵蓋了川菜、湘菜、蘇菜和魯菜。
那湯,點的又是閩菜裡的豬腳筋煲杜仲湯。
中國八大菜係裡的五道您可都點了啊?
這還叫簡單一些?
再看看韋巧英,愁眉不展。
就您帶的那點錢,夠吃什麼啊?
祝瑞川還沒說完:“酒嘛,弄點紹興黃酒將就著一點也就算了。”
看到祝燕妮終於忍無可忍,孟紹原趕緊說道:“許經理,吩咐葛經理,按照祝先生說的,上菜!”
“是,是!”
……
“五斤左右的草魚?湘西油菜?我到哪去弄啊?”
葛經理大聲叫了出來:“不侍候了,不侍候了。昨天一來,這位大爺就說乏了,要喝蒙古的羊肉湯,我千辛萬苦讓廚子弄了出來,這位大爺喝了一口是直接連湯帶碗砸了出來,說不地道,不是正宗的蒙古羊肉。嘿,我倒是能弄到蒙古羊肉啊!”
“消消氣,消消氣。”
許成波趕緊勸著:“咱們不得看在祝燕妮的麵子上?彆忘了,這可是孟老板未來的老丈人啊。想辦法,想辦法,價錢貴一點也不要緊,全部由我支出。”
說完,一聲歎息:“您這再苦,也就是弄幾個菜,我侍候著這位大爺,那才叫真正的苦不堪言。您說,他這都落魄成這樣子了,架子一點不丟。給他沏茶,水溫稍高稍低,他都不滿意啊。得了,忍著吧,忍著吧。”
“他怕是還不知道孟老板和祝燕妮的關係吧?”
“不知道,連孟老板和祝燕妮的身份都不知道,今天估計得攤牌,哎,這麼一來,有得咱們孟老板受的了。”
……
“去,把我這好茶沏了。”
祝瑞川從身上掏出一個紙包,小心翼翼的打開。
孟紹原好奇的看了一眼。
什麼啊?全是一些茶葉碎末子啊。
“這可是正經的信陽毛尖。”
祝瑞川卻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彆看是碎末子,你知道它什麼來曆?這是嘯石公過年的時候親自送給我的。嘯石公,孟老板你知道是誰不?”
孟紹原迷茫的搖了搖頭。
“他老人家可是做過大清國郵政協理,被皇上召見過的。”祝瑞川在那炫耀著:“多少人仰慕他,求一麵而不得見,可他老人家偏偏喜歡我這個後輩,隔三差五的就讓我去他那陪他聊會天,走的時候,總不忘記賞我些稀罕玩意。”
“得了吧。”
祝燕妮再不給自己老子麵子:“你每次去見他,哪次是空著手的?前年過年,你把我媽媽的首飾當了,買了肘子,搬了酒去看他。這老東西倒好,給你一雙筷子,說什麼是皇上當年賞他的,你也不想想,皇上賞人家一雙破筷子?”
“你,你……”
祝瑞川氣得麵紅耳赤。
“就那雙破筷子,扔到地上都沒人要。你還什麼信陽毛尖?就這點茶葉末子,我辦公室裡隨便翻翻都有。”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燕妮,怎麼這麼說話?”韋巧英趕緊給自己女兒連使眼色:“不管怎麼說他可是你爹啊。”
孟紹原這場麵那叫一個尷尬啊:“啊,怎麼還不上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