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義明不是特彆明白。
大江田昌雖然是個老牌日本特務,但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一起簡單的拔除聯絡點的任務,孟紹原為什麼還要特意向戴笠彙報?
“程書記。”陳世賢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在蘇州的時候,還和一個叫譚金浩的打過交道吧?”
“是啊。”程義明更加的不明白了。
“孟主任,你也認得這個譚金浩吧?”陳世賢直接把問題扔給了孟紹原。
“不但認識,而且還被我乾掉了。”孟紹原接口說道:“此人,不但是蘇州的一霸,而且還是個鐵杆漢奸。我經過蘇州的時候,順手就把他解決了。”
“繼續說下去,不要有任何隱瞞。”陳世賢立刻說道:“把你向戴局長彙報的發現,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戴局長讓我帶句話給你,為國家做事,不要怕得罪人。”
“是的,紹原明白。”孟紹原一點都不慌亂:“此次,我特工林璿,帶人拔除日本在上海公共租界的聯絡點亨倫米行,繳獲大量文件,其中有一份,就和程義明程書記有關。程書記在蘇州期間,多次和譚金浩見麵,並且前後接受了譚金浩的五根金條,每根十兩,總計是五十兩,以及若乾現金玉器。”
“這我可以解釋。”程義明有些急了:“當時,譚金浩還未當漢奸,由於我蘇州組經費欠缺,他找到我,願意主動為抗戰捐獻金錢,略表一點心意,我也就接受了。”
“事後有沒有上繳,有沒有向組織彙報?”
“沒有。”程義明倒也坦然:“當時戰事正緊,而且譚金浩的名聲不是很好,按照流程來報告,非常複雜,所以我偷了個懶。但是,這些錢大部分都用在了蘇州加緊組,都是有據可查,至於我本人,留了一根金條。”
“自己留下一根金條,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陳世賢笑了笑:“孟主任,繼續彙報。啊,程書記,你好好聽著,不用急。”
孟紹原繼續說道:“在從亨倫米行繳獲的那些文件裡,我們發現了一份譚金浩寫給大江田昌的報告,報告證明他早就已經投靠了日本人。在這份報告裡是這麼說的,軍統蘇州特彆加緊組組長程義明,收受賄賂五十兩,似乎可以拉攏……”
“一派胡言!”程義明一下就怒了。
陳世賢看了看他:“程書記,我說了,不用急,等到孟主任說完嘛。”
“是。”
孟紹原麵無表情:“隨後,譚金浩又陸續給大江田昌寫了幾分報告,裡麵內容大多和程書記有關。所有的資料,我都已經派人封存後送到武漢去了。”
“戴局長都看到了。”陳世賢證明了孟紹原的話:“所有資料都沒有任何塗改痕跡。程書記,老實說,收點錢,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可當初淞滬酣戰,你程書記卻和一個漢奸眉來眼去的,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往重裡說,這是和漢奸勾當。往輕裡說,一個漢奸就在你的眼前,你卻沒有察覺,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程義明一時語塞,這真的是他的疏忽了。
當時和譚金浩來往,無非是想借著他的資金補充自己的隊伍而已,沒有彆的任何想法。什麼通敵啊,出賣情報啊,他是真正沒有做過。
誰想到現在居然成了罪證了?
“程書記,你也不用緊張。”陳世賢還不忘了安慰幾句:“戴局長也知道,你程書記叛變投敵的事情是決計不會做的,但這些文件要是傳了出去,終究會給人留下口實。那些不知情的人會說啊,你程書記也從工農黨到到了我們這裡,那是有前科的。再叛變到日本人那裡,也是再正常不過,人言可畏啊。”
程義明心裡一聲歎息,自己在工農黨那裡待過的經曆終究是自己的致命傷啊。
“戴局長專門就此事和你的老同學鄧文儀鄧長官商議了一下。”陳世賢搬出了程義明最大的靠山鄧文儀這個名字:“戴局長和鄧長官一致認為,你程書記在上海浴血奮戰,九死一生,非常辛苦,所以是時候安排你到後方調整修養一下。”
程義明慘笑一聲:“給我安排什麼新的職務?”
“你是當情報教官出身的,當然術業要對口。”陳世賢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命令,調任軍統上海潛伏區書記程義明為湖南省臨澧縣軍事委員會特彆訓練班專任情報教官,完成工作交接,立刻到任,不得耽誤!”
“是!”程義明麵如死灰,又看了一眼孟紹原。
孟紹原,孟主任,你狠啊!
1938年9月,程義明調任湖南省臨澧縣軍事委員會特彆訓練班專任情報教官。
1939年11月,程義明因為在任期間經常毆打學員,被學員集體舉發,而被囚禁在貴州省息烽縣“陽朗壩監獄”,後又轉押入“白公館監獄”。
後經老同學鄧文儀的全力遊說,這才得到釋放。
一直到抗戰勝利後,程義明才終於又一次回到了上海。
“我總想著搞垮孟紹原,可是孟紹原卻反而把我給趕出了上海。”許多年後,程義明是這麼告訴彆人的:
“這個人,不動則已,動如猛虎。他不但把我趕出了上海,我在湖南時候,為什麼會因為毆打學員這麼點小事進監獄?我一直懷疑也是他在暗地裡動的手腳。”
“你就這麼認命了?”
“不認命還能怎麼辦?”程義明苦笑一聲:“那一次,我才真正的讀懂了一句話上海,終究是孟紹原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