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的情況已然不好,在日軍無數次的狂轟濫炸之下早已滿目瘡痍。
可是出了鄭州,一下子便親身感受到了河南災荒的嚴重性。
鄭州,乃河南中樞,卻依然無法躲避災荒的到來。
地裡根本看不到莊稼,長期的不下雨,土地乾裂的讓人觸目驚心。
路兩邊,到處可以看到被人剝光樹皮,隻剩下光溜溜樹乾的樹木。
根本看不到草本類植物。
去哪了?
都被人吃光了。
走幾步,便能看到賣兒子賣女兒的。
不要錢,就是換上幾口吃的。
大人能夠暫時填一下肚子,孩子,也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現在還隻是賣孩子。
再繼續下去,就要發生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了。
永遠不要指責這些大人殘忍,永遠不要質問這些大人,為什麼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換給彆人吃。
當大人活活被餓死後,留下的這些孩子,命運隻怕會更加悲慘。
一間殘破的屋子外,五個孩子眼巴巴的盯著屋子裡看。
沒一會,母親拿著吃的出來了。
那是一種黑不溜秋的東西,看著像是窩頭,但又不完全像。
每個孩子隻被分到了一點。
一個年紀最小的孩子,一口便吃光了。
吃下沒有多久,便捂著肚子哭著:“媽媽,肚子漲,疼。”
媽媽抱著孩子,隻顧流淚安慰,卻什麼也做不了。
邱管家雖然是河南人,但卻出生在南洋,一直都在蔡家,一直服侍在夫人身邊。
丁文瑞家庭富裕,從來沒吃過苦,兩個人都不知道這些孩子吃的是什麼。
車世文當然知道她們吃的是什麼,可他卻不敢說。
“觀音土,那是觀音土。”孟紹原雖然也沒見過,但猜也猜出來了。
“土?土也能吃?”在這方麵,邱管家終於露出了他的幼稚。
“觀音土裡含有大量的化學成分,號稱萬能石。”孟紹原語氣低沉說道:“吃下去以後能夠暫時解除饑餓感,但是無法被人體消化吸收,難以大便。少量服用倒不致命,儘管不會餓肚子,可一點營養沒有,最終還是會死。車參謀,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
到了這個地步,車世文也無法再繼續裝聾作啞下去了:“是,就是這些觀音土,也是村民往返六十裡地背回來的。很管飽,吃一丁點肚子裡就漲的厲害。觀音土在腸胃中凝滯不前,根本拉不出來,到最後的結果就是肚子鼓脹得像個小西瓜,敲起來十分堅硬,成石頭了,這時候就該死了。”
“這,他們居然吃這個?”邱管家瞠目結舌:“明知道吃了會死,還吃,還拉著孩子一起吃?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殘忍?你管這叫殘忍?”孟紹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當你幾天沒有吃到東西,當你餓得實在不行的時候,不管給你吃什麼,你都會吃。
他們也不像拉著孩子一起吃,他們也想給孩子吃燒餅,吃大肥肉,吃白米飯,可他們到哪去找?再這麼繼續下去,恐怕連觀音土都要被吃光了。”
車世文把孟紹原請到了一邊,低聲說道:“長官,河南的確遇到了一些困難,但我們完全可以克服,完全可以克服。”
“成了,車參謀,不要再騙我了。”
孟紹原輕輕一聲歎息:“你又不是地方官員,幫著他們說什麼好話?你是軍人,軍人職責,保護地方。現在地方如此,官吏無能,隱瞞不報,當兵的,難道還能和他們沆瀣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