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究竟是好胃口。”
何儒意微笑著:“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我那個大兒子,在家裡的時候,16歲,好家夥,一頓能吃三個大白饅頭。他母親老說,一家人的口糧,一半都到這小子肚子裡去了。”
“您兒子現在在哪高就?”孟紹原順口問了一聲。
“死了。”
啊?
孟紹原一怔,趕緊說道:“何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死了就是死了。”
何儒意一聲歎息:“我大兒子,19歲加入了國民軍,沒多久就晉升到了少尉,後來和直魯聯軍打仗,民國17年,兩邊在豫東決戰,有個普西嶺大戰,說是大戰,其實兩邊砰砰碰碰的放槍熱鬨的很,可一場大戰,一共就死了五個人,我那兒子不巧,就是五個人之一。”
這倒黴催的啊。
孟紹原知道,軍閥混戰那會,什麼決戰大戰,一場下來,死不了幾個人。
甚至有的時候雙方的槍口都是對著空中亂放。
那位馮大帥帶著幾十萬精銳,要橫掃天下,結果天空飛來一架飛機,手動扔下兩枚炸彈,爆炸聲中,幾十萬“精銳”全跑了。
何儒意的那個兒子也是倒黴啊。
“還好,我有三個兒子。”何儒意說這些的時候非常平靜:“二兒子在政府做事,小兒子也是咱們力行社的,現在在漢口站做事。將來有機會,你們可以見見。”
“您夫人呢?”孟紹原小心翼翼的問道。
“老家。”何儒意笑了一下:“內人不識字,是個蘇北的農村婦女。”
孟紹原有些好奇:“老師,您原來也在南京做事,我還是您親自挑選出來的,可後來怎麼走了,跑杭州來教書了?”
“不是教書,是訓練特務。”
何儒意語氣裡有些自嘲:“我這個人呢,在國內,做這行比較早,算是特務裡的元老了吧。我記得袁大總統還在的時候,我就做特務了。當然,那時候不叫特務……對了,你知道‘特務’兩個字是怎麼來的嗎?”
孟紹原迷茫的搖了搖頭。
特務?不就是特工的同義詞嗎?
當然了,特務遠遠沒有特工聽起來那麼高大上而已。
“當年啊,在中國呼風喚雨的日本大特務青木宣純,日俄大戰的時候,組成了四個任務班,後來‘特務’一詞,就是從青木宣純的‘特彆任務班’演變而來的。”
何儒意緩緩說道:
“後來的那位袁大總統呢?當時還是練兵大臣,直隸總督。青木宣純想要袁大總統幫忙,指使在滿洲和蒙古的馬賊起事,從後方和側麵擾亂俄軍。
袁大總統覺得他這個想法很有意思,可以為他找些門路。但在自己管轄的直隸省境內不許製造騷亂,一舉兩得。
結果,袁大總統從部下挑選精乾士官三十人,以逃脫為名,把他們送到青木手中,供其驅策。”
說到這裡,何儒意略略停頓一下:“我就是那三十名士官中的一個。”
“啊!”孟紹原低低驚呼一聲。
何儒意也沒準備隱瞞什麼:“青木宣純呢,又從我們三十個人裡,精心挑選出了十個人,編入了那四個任務班中,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靠!
那麵前的這位何老師,資格可夠老的了啊。
“當時,在一個日本女間諜,喀喇沁王的女教師河原操子傳遞出來的情報和掩護下,我們這四個任務班的學員,炸毀切斷了遼河大橋。”
孟紹原忽然發現,何儒意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痛苦和自責。
何儒意深深一聲歎息:“後來日俄遼陽大會戰,以日本大勝而結束,其中一個非常重要原因就是青木宣傳的特彆任務班提供的準確情報。
在錦州的一個喇嘛廟中,青木宣純召集部下,宣布第一期任務結束,現階段的任務是仍以特彆任務班的組織形式,網羅活躍在東北各地的馬賊組建東亞義勇軍,配合正規軍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