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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薩回顧她至今的人生,覺得自己就像那口乾枯的泉眼。
少女時,她驕傲,靈動,清淙作響,精力十足,過去了數十年,她的能量不斷外泄,最終乾涸了。
——不要誤會,她的一生順風順水,婚後女人珍珠變成魚眼睛的故事,是有很多,但不適用在她身上。她周圍的世界,一直按照她的規劃有序運轉著,在事業上,她說一不二,在私人生活中,丈夫、兒子、女兒、情人……一直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應該感到滿足,但倘若有一天她感到不夠呢?
——她為什麼不能感到不夠?
有一天,這個念頭突然劃過她的腦海。那天早上,她為自己發現的第一根白頭發感到沮喪,回頭看見情人奧地列年輕的臉——歲月在他的臉上也留下了痕跡,那是一條殘忍的弧線,攀升,然後急速下落。她是過來人。
當一個人於內在無所可求時,她開始想象一種更廣闊的外在生活。首當其衝她不能掌握的——時間。
她想要跳出這種節律,那種美妙的特權——永生,在前方呼喚著初嘗衰老滋味的她。哪怕用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為代價,也想要再次聽到屬於她的生命之泉再次汩汩流動的聲音。
如何做到?或許憑她自己不行,但泉眼下的那位可以。
她將自己的命運和那口泉眼聯係在一起,如果她能讓枯竭的泉眼再次豐沛,那麼她也可以期待……神明一般漫長的生命。
她做的就是這樣的打算,可眼前的年輕人,似乎還以為眼前這一切的發生隻和她破滅的愛情有關。
“不要……牽扯其他人……我一個人……”幾天未進食水,叫奧地列意識模糊,嘴中喃喃。
她看著他,對這一番“大丈夫”的戲碼無動於衷。
難道他還隻當她是吃醋,年輕人鬨著玩那套嗎?
她當然不是沒對他動心過。甚至一度,她將他選為自己永生後的伴侶。他帶著強烈的目的性闖入她的生活,她像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那是在他比現在還要年輕一點的時候,他第一次上手術台,當時還沒有他的位置。沒有人理睬他,放任他在旁邊晾了好久。一個負責給她舉鏡片的助手耐不住久站身形搖晃,被他十分乖覺地頂上。
“豪森醫生,久仰您。我叫奧地列。”他勇敢地自我介紹,頂著她強大的氣場,聲音顫抖,手上卻很穩,不是個壞事的。
她透過鏡片,清晰地看見了他的臉,年輕的,像陽光後的初雪一樣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