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拉住王全,“她、她來曆不明、給外人看見了,萬一給我們惹上事!”
王全麵露疑惑,不明白妻子對那姑娘的態度怎麼突然變了。
柳氏湊到王全耳邊,神秘而小聲地把江稚梧手腕上詭異的傷口描繪了一通,最後聲音帶顫道:“我看她不像赴宴的賓客,倒像逃犯……”儼然已經嚇得不行。
聽柳氏這麼說,王全粥也顧不上喝了,繞著餐桌轉了一圈,撓著後脖子道:“可是不請郎中,她會不會燒死過去?”
柳氏左想右想,“上次寶哥熱症開的藥方還在,你拿著再去藥鋪子抓點。”
王全“噯噯”連聲應下,忙不迭就往藥鋪去了。
柳氏一人在家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到小屋瞧了江稚梧好幾回,期間她把被子掀開,拉著江稚梧的手又細細確認了一道。
她見過流犯,認得出對方手上的傷是鐐銬磨出來的。
柳氏想,要不直接報官算了。
她急急行到院門外,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折返回來。
萬一這女子身份大有來頭,報官再惹了不該惹的人。
柳氏在看見江稚梧腕子上的傷口的同時,也看到了她腕子上那根由繩結串著的墨玉釧子。
她雖認不出這是什麼玉,卻能看出是上佳的好東西,加上對方換下的那身黑色華服……
麻煩事!當真是麻煩事!
柳氏咬咬牙,打算悄悄地把人收了,治好後再悄悄送走就是!左右這片兒周圍沒有彆的人家,隻要她不聲張,任誰也發現不了!
晌午時分,院子裡飄起藥香。
柳氏熬了濃濃一碗藥汁給江稚梧灌下。
到了傍晚,柳氏看人還是燒著,又加大了煎藥的劑量。
忙活完了一切,她歎氣走到王全身邊,“這兩天你要是去集上,仔細聽著些京裡可有什麼風言風語,萬一有什麼不對,咱們也好做打算。”
王全握著妻子的手,安慰道:“我明白。”
二人收拾收拾睡下,隔日第一件事還是去看江稚梧的情況。
柳氏伸手一探褥子,潮津津的,應是夜裡出了身汗。她又把手搭在江稚梧頸側,感覺到對方這會兒溫度下去了些,隻是還昏昏沉沉地沒醒。
一直睡著也不是辦法,都一天一夜沒進水米了,柳氏怕江稚梧病沒好先餓出事來,便弄了條溫水浸過的毛巾給她擦臉,一麵擦一麵喚她醒醒。
終於,江稚梧在柳氏的呼喚聲中悠悠清醒。
眼皮很重,渾身像被打碎了一樣又疼又脹,艱難張開發腫的眼睛,視線卻還是花的,鼻子裡除了血腥味就是藥味。
她先反應了一會兒自己身在何處。
摸到身下麻布的床褥,她想起來自己先前投宿到一個村戶家。
江稚梧嘴唇動了動,想說話。
“天老爺,你可算是醒了。”
柳氏把毛巾扔到水盆裡,“我去給你端粥和湯藥。”
江稚梧勾住柳氏的手攔下她,自己這會兒頭腦還是昏漲漲的,不知道能清醒多久,她摸摸索索,從枕頭下掏出一個袋子。
柳氏看得出她動作艱難,趕忙伸手去接。
“裡頭是……”
話沒說完,江稚梧先愣了一下,不敢確定那破風箱一樣的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
柳氏沒注意她的嗓音,隻問:“是什麼?”
江稚梧緩慢吞咽口水,繼續道:“是銀子,拿去用。”
柳氏一愣,連忙又把錢袋子給她擱在床頭邊,“不敢收不敢收……”
江稚梧實在沒力氣再拿起一次,隻說自己用藥和投宿的錢可以從這袋子中支取。
都知道藥材昂貴,柳氏猶豫了,這錢她不是不想收。
但收下錢,日後有個萬一就真的說不清了。
柳氏還是不想和麻煩撇上關係,她道:“姑娘先彆操心錢的事,我去給姑娘盛一碗粥墊墊肚子。”
說罷扭身離開。
江稚梧餘瞥見枕邊的墨藍色荷包邊緣,心裡歎了口氣,看來這戶人家並不肯久留自己。
如她所料,接下來的日子裡,柳氏與王全對她既客氣又疏離,連她的姓名來處也不過問,隻等她一大好了就趕緊送走。
江稚梧也期望能快點好起來。
隻是沒有對應的傷藥,她身上傷口愈合得極慢,連帶熱症也時有反複。還有就是她的那隻腳。
江稚梧低頭看了看還淤腫著的左腳踝,這麼些天來,這腳還是一沾地就鑽心刺骨的疼,拄著拐才能勉強行兩步路。
可能是那日強行下山傷著裡子了。
江稚梧撐著王全用樹枝削的拐杖挪動到裡屋門口,靠著門框看柳氏帶寶哥一起在院子裡晾曬被褥。
柳氏也瞧見她,招呼道:“姑娘起了?出來走走,日頭好,曬曬去去病氣,也好得快些。”
江稚梧稀奇,柳氏今日對她倒是熱絡,看來心情不錯。
江稚梧慢騰騰跨過門檻,柳氏隨手給她遞了個小杌子,江稚梧接過,找了片陽光好的地方坐下,“柳姐姐心情不錯,家裡有喜事?”
柳氏“嗨”了一聲,扯過寶哥為他整理跑亂的衣領:“寶哥生辰,他爹去集上割肉了,咱們今兒個吃點好的,見見葷腥。”
生辰?
江稚梧倏然想起自己的生辰也是在冬天。隻不過她的生辰在臘月裡,那陣子她忙著與高姐姐走街串巷,將自己的生辰給忘記了。
她笑笑,低頭算了算日子,“正月二九?”
柳氏笑她:“你啊,整日屋裡悶著睡糊塗了,正月三十,過了明天就要進二月裡了。”
江稚梧點點頭,抬臉看天。
算起來,自己來這裡也有半個月了。
這麼長的時間,憑許翎的本事不會找不到自己。
她有點拿不定主意許翎是什麼意思。
是被什麼事情牽絆住了還是壓根不屑去找?
那日她出現在溫泉宴上,場麵上的人都見過她的臉,秦桑海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對於許翎來說,她已經沒有可利用的地方了。
所以丟了便丟了嗎?
江稚梧不自覺撫上嘴唇,想起二人在池水中的吻。
當時的她隻能被動領受,單是穩住身子已經耗費全力,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拆解對方的用了幾份情,又含了幾分算計。
現在想來……估計他那日所行不過都是為了脫困而已。
細密的酸澀爬上心頭,正因如此,她才遲遲未想好到底要不要到北庭王府去。
擱置背簍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是王全從外頭回來了。
他把一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