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綰看著緊閉的大門,她吩咐何玉柱,“你交代下去,把壞了的東西趕緊秘密處理掉,把門給我守住了。”何玉柱趕緊稱是,接著綰綰隔著房門說了一聲,便推開房門進去了。
裡麵果然也是一片混亂,綰綰避開那些碎瓷斷木,直接進了內室。
此時的胤礽正正坐在榻上,他挺直了背,把手放在膝蓋上,他的眼睛是閉著的。“你來這裡做什麼。” 胤礽低沉的聲音響起。
綰綰看到平日意氣風發的太子如今這般沉默,一時萬般滋味湧上心頭。“殿下,我已經知道了。”良久,她隻能說出這句話。
但胤礽的情緒似乎突然被這句話點起,“你知道了什麼!你知道了什麼!你是知道了胤禛的格格成了萬人敬仰的‘杏醫娘娘’,是知道了胤禛是被上天眷顧的,還是知道了現在全天下的人都在恥笑孤!” 胤礽的身邊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砸,他卻是氣得直發抖。
胤礽雖自打一生下後便失母,但他是由大清最最有權勢,最最尊貴的三個人親手養大的,當今聖上,已逝的太皇太後,還有如今的皇太後,都是把他當做是心頭肉。在他還不知道什麼是“太子”的時候,他便已接受著與其他兄弟不一樣的東西。
彆的皇子隻需要背一篇文章,但他卻需要背三篇文章;彆的皇子在鬱悶的時候可以向母妃撒嬌,但他卻隻能望著父皇忙綠的背影;彆的皇子騎射不過關,便是騎射師傅也不會說什麼,但他若騎射不過關,便會引來朝臣的勸告,甚至還會有流言說什麼‘太子身弱,荒廢騎射,不堪大業’等話。
胤礽以最高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而他確實也是做到了朝廷內外的一致稱讚。自懂事起,他便是大清唯一的太子,是最最尊貴的皇子,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地位竟然還會受到質疑!
“殿下,臣妾是您的太子妃,您說臣妾會好受麼!就算是天下人都不同殿下站一起,綰綰也是同殿下站一起的,就算是天下人都說您,您也是綰綰心中最最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大清最最好的皇子,是綰綰的好相公。”綰綰的眼中含淚,她坐在胤礽腳邊的榻上,她靠在胤礽的腳邊,“您這麼說綰綰,到底是置綰綰於何地!”
清綰的頭低了下去,她用雪白的手帕抹著淚,她的身子微微有些發抖,連著她髪上的銀紅雙蝶簪也在輕動,加上那一身淡粉色繡花宮裝,更是我見猶憐。
胤礽見了,他握緊了拳頭,沒說話。
綰綰抬起了頭。平日裡紅潤的小臉如今卻是雪白無色,那雙蘊含著無限情絲的桃花眼此時已是淚眼婆娑,那張輕薄的小嘴如今還在顫抖,她隻直直地望著胤礽,似有情卻無話。
胤礽終是長長歎了一口氣。他把綰綰扶了起來,榻上的空間有限,胤礽便直接把綰綰抱在懷裡。
他用衣袖輕輕地擦拭著綰綰眼邊的淚,“你知道孤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太子爺擦淚的動作並不熟練,更彆說太子爺的衣袖邊邊還繡著花紋,這麼一擦,綰綰都要感到自己的臉都被擦紅了。但她卻是高興得很,她羞赧地微微一笑,輕聲道:“那殿下也是知道綰綰的心意的。”
胤礽把綰綰抱緊,他把頭放在綰綰的肩上,先是深深地嗅了一下綰綰的髪香,便開口道,“綰綰可知道外麵都傳些什麼?一個‘原太子妃’,一個能治天花的‘杏醫娘娘’,全都跑到一個不起眼的皇子的後宮中,他們說那是上天賜予皇四子的娥皇女英,她們成了娥皇女英,那胤禛是什麼?” 胤礽的臉有些陰沉。
“殿下,您是正宮嫡子,是當今聖上告過祖廟的太子,文攻武略,又有何人能及得上您,即便皇四子有萬般的助力,咱們亦不可自亂陣腳。”綰綰反身抱住胤礽,她用臉頰輕輕地摩擦著胤礽的衣裳,輕聲道。
胤礽的拳頭捏得更緊了,他皺了皺眉,先是閉了眼,良久,他才又說道,“那,萬一,胤禛真的就是那個天選之人呢?”
難道事情真的會這麼巧嗎?瓜爾佳氏突然就在胤禛走過的時候崴了腳,又倒在了胤禛的身上。幾百年來,無數的大夫都在研究天花,一代一代地從不斷絕卻毫無收獲。但上天卻又偏偏讓一個丫頭找到醫好天花的方法,難道這真的不是上天在預示著什麼嗎?
就算是胤礽這樣驕傲甚至是有些自滿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著這些東西,那彆人呢?父皇會不會後悔立自己為太子,朝廷重臣會不會重新支持胤禛,大清的百姓會不會認為胤禛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若上天真的已經有了安排,那自己這個‘太子’又算是什麼?
胤礽額頭上,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可以看出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抑製住想要爆發的情緒。他的身體更是僵硬得很,甚至連他的嘴唇都緊緊地閉著的。
聽到胤礽的話,綰綰坐直了身子,她望著胤礽堅定地說,“殿下,您也太小看您自己了。您之所以是太子,不僅僅是因為父皇的喜愛和信任,您是正宮嫡子,身後有索額圖等朝臣的支持,您位太子二十多年,您的賢明百姓都是知道的。更重要的是,您具備‘太子’所需要的一切本事和能力,您處理這麼複雜的朝政都遊刃有餘,難道這樣都不足以讓您相信自己嗎。”
胤礽睜開了雙眼,他也望向綰綰。
綰綰用手輕輕撫摸著胤礽的臉頰,他的臉頰是冰涼的。“如若這天,這天真真已做了安排,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嗎?如若這天,不站在我們這邊,那我們還要它何用!”綰綰含著淚直直地看著胤礽的眼睛,“殿下不用管綰綰,殿下在哪裡,綰綰便在哪裡。”
胤礽看著綰綰含淚的雙目,他突然大笑,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旁邊的桌子,“若這天不為孤,孤便是反了這天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