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巽城分會場內建了七八百個一對一擂台。
第一個上擂台的選手被稱為擂主,未上擂台的選手可以選擇去挑戰某個擂主或者找到空擂台當擂主。守擂成功會加分,但是擂主也可以選擇在贏過一個挑戰者後放棄守擂,去挑戰其他擂主。
擂主成功守擂滿五十場,可以額外加總積分的百分之十,守擂成功滿100場,再額外加總積分的百分之十五,相反若是有參賽選手能夠贏過成功守擂滿五十場的擂主,將會獲得擂主總積分的的百分之十。
擂主守擂成功的回合越多,額外獲得的積分也越多,最高上限是守擂成功三百場,加額外總積分百分之三十。
然而無論是挑戰者挑戰成功的是守擂成功滿五十場或者一百場甚至兩百場的擂主,都隻能獲得擂主總積分的百分之十。
道法三千大會百年舉辦一次,每次舉辦皆是萬人空巷,莊家想借此機會大賺一筆,煉器師煉丹師指望著參賽選手能在擂台上幫他們推廣武器丹藥,更多慕名而來的修士想來觀摩對比自己和修真界未來最頂尖的戰力有著何種差距。
蘇白來得早,分會場上還有不少空著的擂台。
她挑了一個順眼的擂台站了上去。
來參加道法三千大會的選手多數都會帶著遮掩修為的法寶,不然修為比擂主高的選手會等著擂主守滿五十場一次性薅夠羊毛或者直接上台挑戰擂主,另一方麵修為比擂主低的選手也不敢輕易去挑戰擂主。
在擂台之上,唯有擂主的姓名,所屬門派和年齡公開可見。
蘇白的骨齡在四十歲。
這個年紀在修真界動輒百年的計數單位來看並不算大。道法三千論道大會每百年開一次,對她這個年齡段的修士來說,第一次道法三千大會隻是給她一次練手的機會,真正需要她去爭名次的是百年之後的道法三千大會。
一個散修瞧著蘇白年紀不大,主動上台挑戰。
他身上雖然帶著掩蓋修為的法寶,然而若穀長老親手打造的玉佩怎能是凡品,故而這枚以鳳逐日為形的白玉佩還附帶有自動識彆對手修為的功能,蘇白隻需要將一縷神識放置在玉佩中,就能自動接受對手的信息。
金丹中期之境。
骨齡六十歲。
無門無派。
“程清,修劍,請賜教。”
程清拱手。
“蘇白,修劍,請賜教。”
蘇白也拱手。
程清是個散修,他知道自己拚天賦拚資源當然拚不過大門派的弟子,這次來道法三千大會他也並不是意圖博一個好名次,隻是想和仙盟八大家擅劍的弟子切磋劍法,若是有機會能拜入仙盟八大家或者小仙盟,那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程清之所以挑中蘇白,是因為這姑娘看著年紀不大,又出自仙盟八大家排名第一的無極宗,無極宗又擅長劍道,想來自己也不算是仗著修為高就欺負她。
程清拔出瀟雨劍,一個縱步側斬出劍。
無門無派是散修的劣勢,但反過來相比於大宗派循規蹈矩的章法,沒有人能猜到一名散修生平有著種何種際遇,他的下一劍會是何種劍法,對於劍意又將有著何種獨到的領悟。
三十年前,程清親手葬完他的父母雙親。
程清父母老來得子,對程清極為疼愛。
修士能有漫長無涯的歲數,但程清那住在窮鄉僻壤的父母哪裡知道這世間還存在著道途二字,縱然知道道途二字又如何,他們在山裡呆了大半輩子,自覺人微言輕,這仙人走得道又哪裡能輪得到他們這些窮苦人家。
後來程清得“仙人”指點,憑借著一絲慧根開啟修道之路,也成為了他父母口中的“仙人”,然他父母已垂垂老矣,他身無分文,沒有人脈,沒有資源,唯有一身無用的壽數,再沒有機會引領他的父母進入仙途
他前六十年的修道之路默默無聞,沒有百裡挑一的天靈根資質,因家境清寒無名師指導,也白白錯過了最佳煉氣入體的年齡,等程清二十來歲機緣巧合下正式開始自己的道途,又早已錯過各大宗門的仙門選拔。
不能進入仙門,意味著程清需要自己去尋找靈氣充裕之地提升修為境界,需要努力攢錢去養活自己,為了搏一線天機,他也需要去購買渡雷劫法寶,有益於修道的各類丹藥,如此這般日夜不眠,爭分奪秒才能不至於落下宗派弟子太多。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這就是程清的道。
百年光陰如白駒過隙,程清救不了他的父母,也渡不了庸人,成不了天驕,他碌碌無為,一事無成,隻能在天道的施舍下苟且偷生,然而程清卻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所謂天驕,同他也並無多少差彆。
程清得天道一絲恩惠是偷生,他們得天道全力相助便就不是偷生了嗎?
他不得天道眷顧,不得命運恩惠又如何?
至少他走出的是自己的道。
而非天道
程清拔劍的那刻,有注意到這處擂台的弟子忍不住驚呼出聲:“竟然是滄海蜉蝣劍!”
“多少年了,我竟然還能看到有人揮出滄海蜉蝣劍!”
畢巽城城主眼眸幽深:“能揮出滄海蜉蝣劍,這散修姓甚名誰?”
昆梧派長老扶綏長老笑了笑:“滄海蜉蝣劍乃劍法排名前十的劍法,金丹之境揮出滄海蜉蝣劍,這散修以後必當有大造化啊。”
“可惜這無極宗的弟子怕是要首戰失利,折於這散修手中了。”
仙盟八大家排名第一的頭銜誰都想要,因此昆梧派這些年和無極宗明裡暗裡不知道叫了多少勁。
太上長老在一旁笑眯眯地捋著胡須,:“……扶綏長老怕是閉關修煉太久,已經不知道這天下早就變天了吧。”
蘇白在修真界沉寂了足足六年,當年她鬨得動靜雖然大,然無人曾親眼見過她手持龍吟劍,也無人曾親眼見過她以金丹之境去往任何拍賣會,劍道比賽,對於人才輩出的修真界,蘇白這個名字就像是短短綻放的曇花,隻能存
在於那些永遠未被證實的留言之中。
扶綏長老不悅:“太上長老(),
↓[((),
隻是這姑娘不過區區四十歲,她若是能混出個金丹之境的修為,已經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太上長老但笑不語。
金丹之境?
這弟子六年之前早就是金丹了!
畢巽城城主眸光微閃。
蘇越山那老頭子這幾年天天在他麵前吹捧自家女兒,畢巽城城主小時候也見過蘇白,他當然知道那擂台上站的姑娘是誰。
隻是流言終歸是流言。
實力不會騙人。
漫天劍光紛飛。
一道又一道劍氣如滄海橫流,中間那一道流轉金色浮光的劍意猶如滄海上一葉扁舟。
蜉蝣雖然渺小。
卻仍然妄想撼動天地!
少女站在台上一動不動,墨色的瞳仁極深。
當年她金丹之境就能贏過分神之境的聖尊,如今既然已到分神之境,自然也並不想再沉迷於這樣小打小鬨得來的勝局。
一開始蘇白想用龍吟劍快速結束戰局。
但在程清拔劍的那一刻,她改變了主意。
對於程清這樣的散修,他們沒有良好的家世作為基底,不能在幼年時就以丹藥蘊養神魂,長大後也無人指導他們步入道途,而就是獲得瀟雨劍這樣一把天品寶劍,背後必然也需要程清付出數十年的血汗努力。
劍塚之中一百八十八道劍意,其中也有滄海蜉蝣劍。
滄海蜉蝣劍劍意逼仄,孤注一擲,絕不僅僅隻是蜉蝣妄想撼動天地的野心。
不同於被天道拋棄的流放者。
不同於被天道眷顧的天命之子。
滄海蜉蝣劍,曾被稱為庸人之劍。
因曾承受命運的恩惠,既無法全然憎恨天道的不公,卻也無法逆來順受命運的托詞。
滄海蜉蝣劍者,站於天命利弊的中間,隻是天命者和棄命者博弈的一枚棋子。
旁人看蜉蝣不幸。
但在蘇白看來,天命者被天道蒙蔽,耽於天道的恩惠,棄命者違抗天命,卻也終究是依附天命為生。
而唯有庸人,站在天命中間——
她拔出孤鶩劍,劍氣起,劍意出。
天命中間,既得天道眷顧,又知天道不公,才可為道!
這一劍,比程清更快。
劍意被壓縮到極致,劍氣灼灼,如長虹貫日,縱然少女單薄瘦削的身形不動如山,然她隻肖輕輕凝神,抬手便自成一道道劍意!
台下弟子驚呼道:“又是滄海蜉蝣劍!”
“這女修怎麼也會滄海蜉蝣劍?”
“她是誰啊?之前怎麼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畢巽城城主也是個劍修。
擂台上少女抬劍的姿態從容不迫,瓷白色的手指落在劍劍柄之上,一道一道劍氣便順著劍身蜿蜒而上,劍意幾
() 乎是在她心念一動之間便化虛為實。
一念之間就成劍意!
畢巽城城主修劍多年,怎會不知這其間的可怖之處!
滄海蜉蝣劍乃劍法上排名前十的劍法,這蘇越山之女抬手就能將滄海蜉蝣劍一模一樣複刻出來,唯有兩種可能。
聽說她和逍遙劍尊是練劍搭子,極有可能是逍遙劍尊恰好教過她滄海蜉蝣劍。
然世間劍法這麼多,排名前十的劍法學會一個就得花費數十年,逍遙劍尊恰好決定教導她滄海蜉蝣,而這散修又恰好會滄海蜉蝣的概率又是多少?
另一種可能——
她早就通曉劍法無數,這滄海蜉蝣劍於她而言不過是信手拈來。
縱然蘇越山在他麵前誇讚了蘇白無數次,都沒有畢巽城城主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兩道劍意在空中相遇,連帶著擂台上的防禦陣法嗡嗡作響。
然而蘇白那道劍意就像是切蘿卜一樣無比絲滑地將程清的滄海蜉蝣劍切成兩半,撞碎程清的劍意,那劍意還並未停止,直直朝著擂台賽上的防禦陣法砍去。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這座畢巽城之前對外宣稱能夠抵禦分神之境一擊的陣法轟然破碎。
這姑娘看參賽信息也不過四十歲,她能結成金丹就已經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修煉速度在整個修真界都能排上一等。
難道——
她還不滿足於區區一個金丹?
畢巽城城主嘴角抽了抽。
怪不得蘇越山這女兒當初敢和秦陽退婚。
大家同樣都是天之驕子,憑什麼我要忍你,憑什麼我要讓你?
大家既然都是強者,那我就不再需要你的保護,自然你在我眼中就不會有任何特權,有任何優待。
扶綏長老不可置信地轉過頭,抖著胡須看著太上長老說道:“這弟子到底是何等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