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是個金丹之境的劍修,而非手無縛雞之力的煉丹師,她一路出行都暢快許多,不再有人死纏爛打求著她煉丹,她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後來,雲珠遇到了一個同樣孤身一人出宗曆練的姑娘。
千金藤的伴生獸極為狡詐,伴生獸被雲珠打到趴下,誰曾想這一敗竟然是佯敗,而這株幾乎堪稱完美無瑕,有著數千年品質的千金藤,竟然還有另一隻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伴生獸。
雲珠伸手準備將千金藤從羅厄樹上用力扯下來,另外兩隻伴生獸一前一後夾擊,一持劍的少女從樹叢裡嘩啦鑽出來,她抓住雲珠的手,掌心往劍上灌注靈氣擋住伴生獸的一擊,頭也不回地拉著雲珠拚命往外麵跑去。
她說她叫蘇姣姣。
雲珠一愣。
月念心曾在信中反反複複提及的小姑娘,也叫這個名字。
她們一路作伴,成為了能將後背交予對方的摯友,時常在荒無人跡的山穀,夜裡一人睡覺,另一人就會靠著樹乾守至天亮。
姣姣揮劍的動作,很像一個人。
但那個人是誰,雲珠實在想不起來,隻記得一身白衣如身披月花,那雙鳳眼永遠清淩沉穩,明明將萬事萬物都儘收於眼底,卻不曾真正在她眼中看到一物。
後來有一天,雲珠說:“姣姣,教我練劍吧。”
雲珠的修為比蘇姣姣更高,年紀也比蘇姣姣更長,這樣的請求從雲珠嘴裡脫口而出,她卻突然覺得心中一輕,就像是挪走了某塊沉甸甸的石頭,終於能暢通無阻浮到水麵上喘息片刻。
也好像是,她一直想對姣姣說這句話。
姣姣答應得也很快。
這一路走走停停,她們下過不知多少個秘境,探了不知道多少個洞府,時常兩人決定在某個客棧落腳歇息一天,蘇姣姣抱著被子蹭著雲珠的胳膊對她哼哼唧唧撒嬌,會突然沒頭沒尾地感歎一句:“珠珠姐,你和我的一個故人好像。”
“無極宗那麼多練劍的修士,可唯有你握劍的動作幾乎和她一模一樣。”
故人麼?
雲珠露出迷茫的神色。
那個人,也算是故人麼?
隻是偶爾,雲珠會在夢裡看到那少女俯下身,瘦削的指骨覆蓋在她的手上,一根一根將雲珠握劍的手指掰到正確的位置。
和那些教導雲珠劍法的劍客截然不同,她的態度算不上和藹,也稱不上冷淡,卻帶著一種慣來如此的從容。
“你那個故人……她現在身在何處?”
雲珠遲疑片刻,還是開口問道。
“她啊……”
蘇姣姣說:“她隻在我夢裡出現過。”
“是一個抱劍的姑娘麼?”
“對。”
“她的劍和任何一把劍都不同,劍身是冰作的海藍色,有時候會燃起淡藍色的火焰,而且……”
雲珠頓了頓:“她很喜歡吃莓果味的丹藥。”
“對!你怎麼知道?”
蘇姣姣興奮地跳起來,忐忑又期待地看著她:“你見過她?”
“沒有。”
雲珠搖了搖頭:“我也隻在夢裡見過。”
蘇姣姣露出失望的神色,又悄悄鑽進被子裡麵不說話。
雖是入秋之際,可這點溫度對於修士而言,一點也談不上冷。
簌簌涼風漫過窗台,捎來幾片早已染成一片火紅的楓葉,輕飄飄地落在雲珠腳邊。
雲珠將楓葉拾起,抬頭向窗外看去。
薄霧瞑靄儘染層林,滿山楓林颯颯聲響,順著楓葉舒卷的軌跡,雲珠清清楚楚地知道有風來自哪裡,又將會去往哪裡。
風過無痕,唯有在這一刻看山的人知道她來過。
那些因風生長的萬物雖然無聲,卻會像這一季被風帶離梢頭,吹進雲珠窗台的楓葉一樣,永遠記得自己為什麼落在這裡。
“會見到的。”
雲珠說道:“以後,我會煉製很多很多的丹藥,你也會學習更多的劍法,就算在這裡找不到她,以後我們去了更遠的地方,一定可以找到她。”
“如果有朝一日,姣姣比我先見到她。”
雲珠將一瓶養神安魂丹塞入姣姣的手中,不知道想起什麼,忍不住輕輕笑了笑:“請把這個帶給她。”
“然後一定要記得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