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地窖的鐵門再一次被重重關上,藏在黑暗裡的姑娘們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方才燃燒得隻剩下短短一截的蠟燭被魔王端走,又換上了一根大紅色的蠟燭,黛拉推測或許一根蠟燭快要燃燒殆儘的時候,魔王就會再次出現在地窖裡挑選他下一任新娘。
前提是那姑娘沒有通過魔王的新娘考核。
地窖裡實在太冷了,現在又是諾比大陸的春末。盛夏將至,萬物繁茂,姑娘們穿著的都是單薄的紗裙布裙。黛拉和莉爾是魔王抓來的最後一批新娘,在地窖裡停留的時間最短,尚且還能抵禦刺骨的冷氣。但一些在這裡不知被關了多久的姑娘早就冷得牙關打顫,待魔王一走她們就迫不及待地回到燭火旁邊取暖。
燭火旁邊還放著一個鋪著藍底白邊棉布的竹籃筐,籃子最右邊堆著小麵包和紫紅色漿果,左邊擺放著一個生鏽的鐵壺,幾個玻璃水杯被倒扣著放在籃子裡麵。
莉爾吟唱咒語,手中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然後輕輕往空中一拋,火焰像是順著溪流攀援的小船,固定在了燭火的最上方,充當著整個地窖的光源和取暖源。
相比微不足道的燭火,莉爾的火焰驅散地窖內的寒氣,照得周圍一片暖融融的。
姑娘們謝過莉爾之後,默默地圍在火焰旁邊著啃著硬邦邦的麵包和漿果。
或許是顧忌到黛拉和莉爾尊貴的身份,她們默契地將兩個乾淨的玻璃杯推到黛拉和莉爾麵前,然後輪番使用剩下三個玻璃杯喝水。
“那姑娘,你們知道她的名字嗎?”
黛拉將撕了一小塊的麵包重新放回籃子裡,問道。
麵包又乾又硬,簡直跟石頭一樣。
地窖內又迎來一陣死寂般的沉默,連牙齒和麵包碰撞的聲音也消失了。
良久,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怯生生地舉起手:“我、我叫蘿絲,和她是一個鎮上的……她的名字是薇拉。”
“我們是最早一批被魔王抓進來的人,本來一起的有五六個姑娘。”
她的眼裡憋著淚水,拿著麵包的手也在發抖,努力遏製著嗚咽的聲音:“現在,隻剩下我和薇拉了。”
鎮上老醫師在鎮外采藥時撿到了繈褓裡的薇拉,將她收養為自己的女兒。一開始,在信奉光明神的小鎮,黑發黑眼的薇拉視為不祥的象征。隨著薇拉年歲見長,在老醫師的教導下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神術天賦,再加上薇拉溫和友善,鎮上的居民才逐漸接納薇拉的存在。
鎮上的神官已經允諾不日就帶著薇拉去往主城神殿參加下一屆格蘭西神學院的選拔,誰曾想在這緊要的關口竟然出現了這樣可怕的事情。
“薇拉帶著我們去比斯努小鎮外的森林熟悉藥材,教我們采摘的技巧和時節,比斯努小鎮信奉光明神的輝光,是王國南部唯一一座修築光明神神殿的小鎮,因此誰也不會預料到魔王竟然膽敢正大光明地將所有姑娘從鎮外擄走。”
周圍的姑娘們湧上前去安慰,蘿絲終於抑製不住下
落的淚水,一邊用袖口擦拭臉頰,一邊哽咽著說道:“薇拉試圖拖住魔王,給我們爭取逃跑的時間,但神官說過薇拉是治愈類的神術師,她根本就不是魔王的對手,因此反而在和魔王搏鬥的過程中受了重傷。”
被丟棄在地窖之後,薇拉昏迷不醒,蘿絲和其他小夥伴隻能悄悄將薇拉挪動到燭光照耀不到的角落。
薇拉傷得太重了,大部分時間都在昏迷,偶爾有清醒的時候,姑娘們就會給薇拉喂一點水和麵包,讓她保存體力。
魔王第一次出現在地窖,還有姑娘傻傻地以為魔王當真會愛上她,但蘿絲從來沒有見過被魔王帶走的姑娘能完完整整地回來,唯有每隔一段時間丟入地窖的白骨昭示著魔王絕非善茬。
聽完蘿絲的遭遇之後,有姑娘後怕地拍了拍胸脯,責怪道:“魔王會殺掉新娘這些事情,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
還真彆說,要不是黛拉亮出了自己諾爾德王國公主和格蘭西神學院學生的身份,她們為了活命或許真的願意去賭一賭通過魔王的新娘考核。
隨著黑暗神在諾比大陸的崛起,光與暗的界限被不斷削弱,諾比大陸的居民也逐漸意識到魔王、血族和惡龍並非就是壞的代名詞,光明,人類和精靈並也非是好的代名詞。一些偏遠王國利用神殿的名義伸張王權,將小孩進行血祭獲取長生不老的力量,也有棲息於自己領地千年的龍族被迫遷出駐地,被神殿大肆捕殺,變成口口相傳的“惡龍”。
諾比大陸奉行數千年的男女之彆也在被逐漸打破,女性被允許進入格蘭西神學院和男性一同學習弓箭和魔法,在自由戀愛的思潮興起的當口,姑娘們也在努力尋找著主宰自己婚約的權利。
然而自由帶來進步的同時,也會不可避免地引發墮落。
自由原本意味著諾比大陸的生靈可以毫無顧忌地信仰一切,依據自己的喜好做出選擇,現在卻倒向一切反對舊製的極端。曾有精通神學的老學究聲稱,因為人們信仰的墮落,信仰的極度自由,異教徒正在利用“自由”汙染神殿。
在自由思潮之下,善惡難辨,個人利益喜好高於一切,譬如現在——
魔王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地窖裡麵除了白骨,還堆滿了一地的黃金,難免會有些姑娘想著自己橫豎都要聽從父母的指令嫁人,不如精打細算嫁一個可以給自己帶來切實利益的人,儘管那都不能稱之為人。
“我、我害怕……”
蘿絲跌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地說道:“如果沒有黛拉公主和莉爾小姐告訴我們徽羽軍團會來救我們,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我們的話……”
“她們還會責怪我是我想要出風頭,想要搶先一步得到活命的機會。”
魔王挑選完所有的姑娘,總會有挑選到自己頭上的時候。
那還不如在一開始就勇敢地站出來,以此來證明自己對魔王不摻雜質的愛和不以偏見視人的“高尚”眼光,從個人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來說,這才是理智的選擇不是麼?
想清楚這一點,圍擁在
燭火旁的大家一時之間都不再說話。
莉爾皺緊眉頭:“魔王本性就是狡黠的,而且他選出自己真正的新娘之後,就會殺光地窖裡剩下的所有的姑娘,這樣的人渣縱使有著再好的皮囊和身份,我們也不應當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
魔王艾尼塞斯正在帶著蘇白遊覽他的城堡。
艾尼塞斯是諾比大陸排名墊底的魔王,他壓根就不是格蘭西神學院的對手。但是為了提升自己的魔王等級,重拾家族的榮光,艾尼塞斯會在邊緣城鎮狩獵,擄走那些生活在村鎮裡沒見過什麼大世麵的姑娘。
這些姑娘們或許會有著一些小機靈,但也帶著一絲不諳世事的天真,比如在未能拿出對等籌碼的基礎之上,她們竟然還會幼稚地幻想艾尼塞斯會愛上她們金子一般的心靈和嬌美的麵容。
的確有那麼幾個執拗的姑娘曾讓艾尼塞斯刮目相看。
但艾尼塞斯需要的隻是她們血液中奔湧的“愛情”,這樣的血液品嘗起來順滑而純粹,當愛情的濃度在血液裡達到一定的限度,一些原本想要利用艾尼塞斯攀上權力巔峰最後反而對艾尼塞斯情根深種的姑娘還能夠小幅度地提升他的精神力。
同時也極大地填補了艾尼塞斯常年在魔王中墊底而生出的玻璃一樣脆弱的自尊心。
“這座古堡修築了數千年,擺放著的都是上千年的古物。”
艾尼塞斯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笑容,領著蘇白在古堡一樓的大堂晃悠:“因為我不喜歡和外人接觸,數年來這座古堡內隻生活著我一個人,所有事情都是我親力親為。很抱歉剛見麵時我的粗魯,實在是因為沒有太多和女性相處的經驗,我才會如此魯莽。”
身後的姑娘亦步亦趨地跟在艾尼塞斯的身後。
艾尼塞斯側過頭,喉結滾動。
他記得這個黑發黑眼的姑娘。
黑色,是魔王最喜歡的顏色之一。
海藻般的烏發披散在她的腦後,那姑娘的眼睛如同鑽石一樣堅硬而純粹,嬌嫩細膩的臉頰就像是玫瑰花柔順的花瓣,每每艾尼塞斯同她走得近一些,就能嗅到那一股淡淡的花香。
艾尼塞斯的綠眼睛裡染上一抹癡迷的神色。
要是她的眼睛能夠塗抹成紅色,再配上這樣一張完美無缺的臉頰,他或許可以考慮將她做成千年不腐的傀儡玩偶,賦予她和自己一樣永恒的生命,成為自己真正的新娘。
[嘖嘖嘖,這古堡看起來也太寒酸了]
[高情商:這是有著數千年曆史的古堡。低情商:千年沒有翻修,危樓實錘]
[這艾尼塞斯好會塑造人設,他說的每句話都在暗示他是一個潔身自好的好男人]
[就連這個什麼挑選出我真正的新娘後我會殺掉所有的女人也真的……卻是有那麼一點……呃……]
[但不得不說艾尼塞斯的臉是真的很不錯誒,就是他這麼一邊向前走,一邊轉過頭盯著小白看好像恐怖片啊啊啊]
直播間內開始湧進
越來越的人。
蘇白剛剛醒過來,
還沒有徹底理清楚眼前的狀況,
就莫名其妙地被一個男人詢問要不要做他的新娘。
和地窖裡姑娘們緊張的氛圍不同,蘇白憑借著多年的戰鬥經驗,很快就判斷出眼前這個男人並沒有那麼具有威懾力。他周身的氣息虛浮,腳步聲也並不沉穩,吐出的字眼雖然附帶一縷精神控製術法,能夠騙一騙那些低級神術師,但也不過隻是狐假虎威的逞能罷了。
因此——
對於這樣一個毫無威脅的人,蘇白跟著他純粹是借著時間在和888溝通這個世界的劇情和主線,理清楚當下的狀況和對策。
這個世界是天道分配給蘇白的“福利向”世界。
簡而言之,就是世界內有無數條攻略線,她可以選擇攻略一個男人,也可以選擇同時攻略兩個男人,甚至包括眼前這個在蘇白眼中病懨懨的魔王艾尼塞斯,隻要是蘇白願意,也能夠成為她的攻略對象之一。
憑借著一波巨大的經驗值,888升級到了B級係統,已經有能力把溯昭劍的數據和這個世界整合,在蘇白現在所在的世界裡複刻出一把一模一樣的劍。
不過鑒於蘇白上傳的溯昭劍數據太過龐大繁複,888不得不花費一定的時間去將溯昭劍複刻出來。
對於這樣的好事,吞天冰焰表示她也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