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想起他第一次斬殺魔獸的時候。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溫熱的鮮血落在他麵頰上像是光矢一樣灼熱炙燙,西瑞看到自己的手在哆嗦,指骨掙紮著意欲從纖薄的皮膚逃離。
劍刺破血肉的聲音清脆悅耳,足以證明這柄長劍鋒利無比,卻也帶給他難以掌握這樣力量的恐慌。
地窖的門被打開。
黛拉縮在角落裡不敢出聲。
所有的姑娘們都悄悄找了個燭光照耀不到的角落。
籃子裡塞滿的乾癟的麵包如今隻剩下些許殘渣,水壺裡帶著淡淡鐵鏽味的水也被又餓又渴的姑娘們喝得一乾二淨。
她們在地窖裡的時間呆得太久了,早就聞不到這裡麵濃烈刺鼻的血腥味和經曆過暴旱的死魚被大雨澆透醃製後散發出的腥臭味。
在這樣絕望的環境之下,無怪乎蘿絲說總
有姑娘會受到魔王的蠱惑,自告奮勇地去成為第一位新娘。
為了鼓勵她們,黛拉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夜徽羽第一軍團的豐功偉績。
格蘭西神學院的徽羽軍團總共分為二十八支,其中最為著名有第一軍團,第八軍團,第十五軍團和第二十二軍團。
這四支軍團分彆對應不同的神明,由伊瑞斯率領的第一軍團全是謙遜溫和,澤庇萬物的光明神信徒。
“既然徽羽軍團總共有二十八支,黛拉公主為何確信伊瑞斯大人會帶著第一軍團趕到呢?”
徽羽軍團在諾比大陸有著顯赫的功績,在莉爾燃燒魔力生出的火焰照耀下,她們聽得聚精會神,小臉紅撲撲的,眸子裡麵帶著向往。
提到伊瑞斯,黛拉臉蛋微紅,眸光微閃,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汪碧藍色的海水掀起細微波瀾。
伊瑞斯·德文是諾爾德王國公爵大人的嫡子,也是黛拉從小欽定的未婚夫。
儘管黛拉和伊瑞斯的感情並不深厚,這場聯姻也不過是諾爾德王室為了鞏固權力的手段。
伊瑞斯是沐浴著神光出生的孩子,他從小就被塞萊神殿的主教親自教導,十二歲就被送往格蘭西神學院,十六歲主動請纓前往戰場抵禦魔獸的入侵。
在女性意識逐步複蘇的諾比大陸,女性審視男性的眼光越來越苛刻,但是談論起這位徽羽軍團最年輕的長官,所有姑娘們無一不是用著豔羨地語氣小聲感歎道伊瑞斯大人的英俊神勇。
他溫和有禮,進退有度,
如果女人一定要結婚,那伊瑞斯大人無疑是結婚的最佳人選。
“這是因為學院發給黛拉的令牌由第一軍團司掌管理。”
莉爾推了推金絲邊眼鏡,說道:“黛拉是格蘭西學院二年級為數不多的光係神術師,所以如果黛拉遇到了危險,第一軍團必定會趕來營救她。”
姑娘們發出了壓抑的驚呼聲。
“聽說伊瑞斯大人不僅是一等神術師,還是曾沐浴過神光的八大聖騎士之一,所以這次能見到他嗎?”
“光明神在上,我從未想過竟然有這樣的奇遇!”
“可拉倒吧,有沒有命活下去都是另外一回事,不如想想現實點的事情。”
“黛拉公主不僅長得漂亮,竟然還是格蘭西學院的光係神術師,簡直就是一位完美的女性。”
就在這時,一直緊閉著的地窖口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作為八等神術師,黛拉的耳目比普通人更加靈敏,她隱隱聽到了“長官”“伊瑞斯”這樣的字眼。
黛拉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跳,但也在同時生出一絲膽怯。
幾天沒有洗澡,黛拉原本柔軟順滑的金發看起來亂糟糟的,還有的一撂一撂地打成結,緊緊貼合在她塗抹滿汙泥苔蘚的麵頰上。
怎麼可以讓伊瑞斯大人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
黛拉咬緊嘴唇,懊喪地想著。
情節分明不是這樣的。
英勇的騎士救出的是美麗動人的公主。
她應當穿著柔軟蓬鬆的蓬蓬裙,砂金色的頭發披散在肩兩側,就像是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花生在腐爛腥臭的地窖裡。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是一隻老鼠一樣縮在地窖裡。
“彆害怕。”
“現在你們得救了。”
是一道女聲。
黛拉怔怔地抬起頭。
在黛拉的視線之下,黑發黑眸的少女腰間彆著一柄長劍,順著長梯走下來。
她身姿筆挺,裙擺上濺射著大塊大塊的血跡,就連麵上也帶著還未來得及擦拭的鮮血,像是瘋狂生長的赤紅色彼岸花,或者設計師筆下暗含著巧思的設計。
她在地窖中站定,環視一周,最後視線落在黛拉的麵容上。
“出來吧。”
她看著黛拉,一字一句地,不容人抗拒地說道。
如此沉穩,如此可靠。
比騎士還像騎士。
而不是一個等待被拯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