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飛情,不,應該說是洛支宜,抱著官二鐘,落到了地麵上。
教學樓樓頂下對應的地方,就是操場。
天陰下來了。
世界安靜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如旋轉扭曲蠕動的烏雲。積色的灰與凝絕的綠共融為暗。
操場上,扭曲著不成人形的怪物。
它們像是水,又不像水。圓圓的頭,帳篷一樣蓬開的身軀,像是某種娃娃。它們的五官融在水裡看不太清,隨著液體表皮的蓬鬆蠕動,扭曲的五官偶爾會透出來不太完整的一部分,接著又癟下去。
它們看到洛支宜和官二鐘,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來。
透明的液體的下肢瘋狂地朝兩人移動。
洛支宜毫無畏懼。
黑色的長發紮著,藍色的眼平靜如永遠平和的天。
在這種天的庇佑下,你將不再遭受風雨。
不再遭遇雷霆。
不再遭遇黑暗。
它給你光。他賜你永生。
一把冰刃一般地尖刀出現在了洛支宜手中。
怪物們看到那冰刃,明顯地嚇了一嚇,出現幾乎本能的戰栗,有的想要後退,有的卻不怕死地跳了上來。
洛支宜抱著官二鐘,一劃,一隻透明的頭散落成水珠。
又一隻飄散的頭。
又一隻飄散的水珠。
刷。
刷刷。
刷刷刷。
記不清刀聲了,隻記得無聲的慘叫。
在掙紮,在嘶吼,在無奈,在無聲地死去。
如水一般消失在水裡。
大概是極度悲感與絕望的時候,才能寫出驚心動魄的文字。
因為隻有能驚心動魄的心緒,才能驚心動魄世界。
白天吻過黑夜的眼
色彩陷入眩暈的迷醉
我們一同漂浮大河
浮動的旗幟是微凍的天光
迷路的小巷我在被所有人追趕
人變成了野獸我成了被追逐的食物
我其實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我明明不能被吃
它們爭相還食用我仿佛吃了我的人
就能變成王
或許他還不足以有驚心動魄的文字。
可他的力量,來自他的心緒,來自他的極致。
人本就身如螻蟻,一個孩子的極致心緒,又是否能震動一片微小的樹葉。
“小鐘。不怕。”
刀如細絲,割穿了最後一隻水怪的“生命”。
如果水怪也真正地有生命的話。
似乎由於對方力量的消退,官二鐘意識清明了很多。
周二還燃著大火的操場上,現在全是化下去的水。
這些水的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圈。
圈子旁邊被堆滿了各種垃圾,沒吃完的口香糖、畫著豬豬圖案的薯片袋子、發臭發腥的垃圾袋、哭臉笑的意外醜的花兒、寫著25.0分的數學卷子、寫滿醜惡文字的辱罵信。
中間擺著一個墓碑一樣的小木牌。
陰天。
官二鐘的雙眼一怔。
微微地有些發澀。
熟悉的、筆劃的字跡。
他不由得想到了差不多字跡的一行字。
萍水相逢為何無刃奪我
明明是無愁無恨因為緣分聚集到一起的人,為何不用刀就奪取了我的性命呢。
死。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洛支宜抱著官二鐘靠近,越靠近,官二鐘越聽到了些微末的哭聲。
哭聲越來越大。
從抽泣,到撕心裂肺,再慢慢回到抽泣。
不絕於耳。
在快要接近小圈的一刹那,一陣無比強烈的陰風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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