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誌盛杵在門口沒動。
謝知影歎了口氣,然後輕輕開口:“進來吧。”
家裡沒什麼吃的,隻有一些素食快餐。
但謝誌盛還是狼吞虎咽地吃著碗裡的東西,毫不注意形象,看樣子真的是餓了好些天。
謝知影端著胳膊,遠遠地看著他。
其實謝誌盛還在謝家的時候,對自己倒不差。
雖然他幾乎成日不著家,花天酒地神龍不見擺尾,但是對謝知影一直很大方。
雖然不是父親對女兒的關心,但是一直都是有求必應,每年生日都會派人送上價值不菲的禮物。
儘管謝知影很清楚,謝誌盛並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可能對於謝知影來說,就這麼點施舍,也像是難得的溫柔。
所以謝誌盛在落魄的時候,謝知影也曾幫襯過一二。
隻是——
“聽說,是你要那群收高利貸的人過來找我的?”謝知影抬眼,突地這麼輕飄飄問了句,語氣輕描淡寫地仿佛毫不在意:“我以為您不會再有顏麵過來找我了。”
謝誌盛吃飯的手一頓,覺得口中的飯菜難以下咽。他放下碗筷,許久後才嗚咽一聲,道:“知影,我也是沒辦法。我是真的還不起那筆錢,但是你——”
“我以為,至少您會真的把我當親人。”
謝知影笑著打斷,她注視著謝誌盛,眼角卻不由地滲出點晶瑩:“看來是我自覺多情。”
謝知影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擦拭了下眼角,然後邁開步子朝著臥室走去:“吃完東西,您就走吧,以後彆來找我了。”
“知影!知影!”
謝誌盛聽到這句話,從地上一躍而起,撲上前拽住謝知影的胳膊,語氣裡帶著些卑微的討好:“求求你再借我些錢吧,不然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你不可能看著你的親生父親去死對不對?求你了,再借我些錢吧?”
謝知影掙脫開謝誌盛的手,然後低頭看了眼他滿是針眼的胳膊,冷聲道:“我可以借錢給你,但是你要戒毒。”
謝誌盛痛苦地抱住頭,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煞白:“戒不掉的……”
染上毒癮,哪能說戒就戒掉。
加上謝誌盛這種性格,平時裡就靠這玩意來麻痹自己,要他戒毒,無異於要他斷了自己的命根子,他怎麼可能願意。
謝知影看著謝誌盛的樣子,臉上的神情也愈加冰冷。
從前,或許看在血緣關係上,謝知影會答應謝誌盛的請求。
但是她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助長一個癮君子。
“那我幫不了您了。”她掀起眼簾,平靜開口。
謝誌盛情緒幾乎是在刹那間崩潰,他雙膝一軟,似乎是準備跪在謝知影麵前:“知影,就借我一點錢吧,我和你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往日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現在卻變成這副樣子。
謝知影的語氣冰冷,她站起身,走到房間裡取出一張支票,在上麵填上一串數字,然後遞給謝誌盛:“這些錢,隻能維持您日常的開銷。算是我念在父女之情的份上,給您最後一點的情分。”
謝誌盛瞥了眼那支票上的數額,哆嗦著開口道:“知影,再多給點吧,這點錢根本……”
謝知影聽到這句話,麵不改色地收回了手,食指和拇指捏住支票的邊緣,似乎是準備撕掉。
她淡淡問道:“您不要?那我撕了?”
“要!要!”
謝誌盛瞳孔猛地一縮,伸手一把奪過,語氣裡都帶著幾分氣急敗壞:“好…這麼些就這麼些。就當我謝誌盛白養了你這麼個女兒!狼心狗肺的東西!”
這麼一番辱罵,謝知影卻連眼都不抬一下,宛若置若罔聞。
謝誌盛見自己都這麼低三下氣,用儘招數,謝知影也不肯有半點動容,心中的怒火燒了又燒,然後將支票攥緊,轉過身摔門而處。
房間內在一瞬間又重歸於寂靜。
謝知影轉過頭,看著桌子上方才謝誌盛吃剩的一片狼藉,和地麵上的飯粒與油漬,一時之間隻覺得有些悲哀。
從心口處傳來了陣陣銳痛,讓她有些無力地蹲下身子,用手撐住額頭,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呢?
就像內心對親情的那麼一點美好記憶,也在這一刻,被人我這刀子,貼著那層薄薄的邊緣,剜了個乾乾淨淨。
在謝家,是沒有人把自己當成親人的。
她早就應該死心。
*
謝誌盛是過慣了大手大腳的日子,即使落魄之後,卻也難改那骨子裡的劣性。
謝知影給的那筆錢,對於尋常人來說,已然已經夠至少一年的吃穿用度。但是對於謝誌盛這種嗜賭的癮君子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
下了樓,謝誌盛轉頭,望著謝知影所在的那層單元樓,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後頗有幾分喪氣地看著手中那薄薄的支票。
在思索許久後,謝誌盛伸出手,從口袋裡掏出個破破爛爛的手機,然後撥去了放在通訊錄裡許久的那個號碼。
電話在響了兩聲之後,很快被接通。
謝誌盛臉上頓時擠出討好的笑容:“唐少爺,之前您說的那件事我考慮好了。不過……我最近手頭有點緊。”
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隻見謝誌盛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臉上的褶子宛若能擠出一朵花,他連連點頭:“好好好,唐少爺果然出手闊綽,您吩咐的事情我一定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