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驟變,狂風大作,肆意吹刮著街道兩側的貨攤,各式各樣的小件零零散散掉落一地。積聚起的烏雲籠罩,重重壓在高高吊起的屍體上,麻繩勒得過緊,又給脆弱的脖頸開了道口子,暗沉的鮮血一滴滴往下。
第一個發現屍體喊出聲的,是個扛著粗柱賣糖葫蘆的小販,他的右腿跛腳,找個陰涼地偷閒片刻,一抬頭,就對上了屍體那雙爆出的死魚眼。
直到現在,他兩條腿還在打著顫。
離得最近,視線也最為清晰,不經意間,小販再次仰起頭。許是周圍人多,活氣蓋過死氣,小販心裡沒那麼怕,往上認真看了眼。
血肉模糊的麵部看不出死者生前的麵容,但翻開的腐肉遮蓋不了幾個大字,是用鋒利的小刀劃上去的。
小販不認得字,從一旁拉來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詢問:“你認得那幾個字不?”
倒黴書生想逃,奈何小販力氣實在大,他認命看向死者的臉,念出刻臉上的幾個大字不,“罪孽深重,天理難容……天譴,是天譴!這人犯下滔天大罪,是天譴!”
書生嚇得連連後退,頭也不轉地衝出人群,瘋瘋癲癲大喊:“我知道這人是誰了?他是刑部侍郎王善元,前些日子死在梨花巷的刑部侍郎!”
這一聲,如在看似平靜的湖麵中丟了顆小石子,頓時炸開層層水花。
百姓被“天譴”兩字嚇得不輕,逃命似的亂衝亂撞亂跑,南市一度混亂。立在其中的竹竿帶著屍體轟然倒地,腫脹的屍體被百姓來回踩踏,沒一會兒就流出大灘血跡。
呈現深褐色,散發著陣陣惡臭。
人群中有人開始放聲大喊:“就是那個活生生把賣柴火的張老頭打死,上報官府後還一點事都沒有的王善元。難道我們普通老百姓的命,在他們達官顯貴眼裡就這麼不值錢嗎?”
“我記起來了,今早有人放出消息,就是這位清正廉明的刑部侍郎,搶了我們老百姓的血汗錢藏在府中,整整一排屋子都堆放著真金白銀!”
“聽說他還寵妾滅妻,把自己的正房夫人趕到破院子裡住,還苛刻自己的嫡子嫡女,現在好了,上天長眼,他遭報應了!”
“老天爺長眼,這貪官終於遭天譴了!我兒才二十出頭啊,這狗官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若有若無地煽動,讓百姓們的情緒極度不穩,恨不得將王善元的屍體五馬分屍。
直至沈澈領著官兵過來,才將過分激動的人群驅散開來。
“官府辦案,速速退開!”
五大三粗的官兵一站,鬨事的百姓勉強消停下來,不過還是將這圍得水泄不通,仿佛不親眼看到王善元的慘狀,他們心中難熄怒火。
沈澈麵無表情地立在屍體前,挑了塊還算乾淨的地,站那就不動了,問一旁的仵作:“怎麼樣?是王侍郎嗎?”
仵作是個年輕男子,穿著不算招眼的淺藍長袍,不像是正經仵作,倒像是來看熱鬨的。
這仵作姓丘,對死者之事極為了解,本事實在高,沈澈也就容忍了他古怪的脾氣,讓他留在大理寺當差。
“瞧呢是瞧不出來的,不過八九不離十,大概就是那位被劫走的仁兄了。”丘仵作樂得不行,還拿手比劃了下死者踩扁的血臉。
沈澈沉默片刻,吩咐身後的侍衛,“是王侍郎沒錯,小心些,把屍體抬到王府。”
小侍衛不忍直視奇慘無比的屍體,找了好兄弟搭把手,捏著鼻子,把屍體抬到了早已備好的棺材裡。
收屍,打道去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