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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秋蕭瑟,天幕陰鬱。
京城菜市口,十幾名死刑犯被推上刑場。
法場圍滿了看熱鬨的人群,凜冽的空氣喧囂聲沸騰不止——
“殺了江離這個叛國逆賊!”“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江離死有餘辜!毒害死了那麼多百姓,還害了邊境那麼多將士!”
“江家都不是好人,大祭司說了,殺江離祭天神怨,我們才能有好日子過!””
昔日受人敬仰的祭祀香官江離,卻勾結北境,在兵部支援西北的糧草上下毒,更利用陛下為民祈福的祭祀大典,以獻長生香為由,施毒謀害當朝陛下,犯下滔天罪名,江府上下整整四十多口皆判死罪,秋決處斬。
刑場上的中年俊儒男子一雙渾濁的眼睛,呆呆望著天空,卻被突飛來無數菜葉雞蛋砸中:“砸死他!”“這種禍國孽徒就該千刀萬剮下油鍋!”
破碎的蛋殼刺痛臉頰,男子卻依舊不曾閉眼。強忍著疼痛,目眥欲裂,任由冰涼的蛋液順著臉頰流下,落在血浸的囚服上。
江離乾涸的嘴唇舔了舔蛋清,露出空蕩蕩的牙口,滿嘴是血,含糊地朝著天空大笑,悲涼的淒笑卻在人群中看到一個小小身影時轉瞬凝滯。
江離空洞的眸子突然變得溫柔,他努力張開口,似朝著遠處空氣說著什麼,卻隻能從喉嚨裡發出乾啞的嘶聲。
小小的江歲宴在人群裡,身子不停顫抖,她好想衝過去,救下父親,身子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死死攔著捂住嘴巴,她張開嘴狠狠咬了那人,淚水和血汩汩滴下,那人卻絲毫不放鬆,卻也不比她顫抖得少。
江歲宴無聲地哭泣,她感覺到了父親的視線,他眼神慈愛悲戚,痛苦而克製。
最終,也隻是欣慰地朝著她的方向,笑了笑,微微搖頭。
“時辰到,行刑!”
刑場一片歡呼。
曾經風光一時的祭祀香官,低頭望著地麵那刀光虛影,喃喃自道,“臣之衷心,天地可證。便是化作厲鬼,也要滌蕩爾等奸佞!教你們日夜不得入睡!”
血光染紅天際。
刀下,人頭落地。
江歲宴的世界徹底崩塌。
*
“爹!!!”
撕心裂肺的喊聲終於出口,渾身是汗,顫抖不已。
江歲宴驚醒了過來。
“阿凝,咋了?又做噩夢了?”
藥櫃旁的桑大夫跑了過來,連忙為江歲宴診了一下脈象。
“丫頭,爹早說了咱還是回北境去算了,自打你來了這勞什子的京城,就三天兩天的做噩夢。京城這富貴地,隻怕是跟你命裡犯衝。”
“沒事,可能是最近太勞累了。我這間香鋪還沒盤下來,正是忙的時候。等香鋪盤下來了,我再去聘些人來幫忙。”
“爹的醫館這邊最近病人太多,沒法騰出手來幫你。若不是北境年年打仗害你娘走的早,生活不得安生……唉!”
江歲宴淡淡的眸子裡微閃爍,問道:“怎的病人又多了?雖然今年入冬是早了些,但看著這麼多人,倒不像是風寒感冒。”
桑大夫低聲說道:“我聽說這柳府上也有好些下人病倒的,你待會去柳大人家調香也注意些,千萬彆病倒了。”
桑凝見桑大夫凝重的神情,仔細回想了一下,眉頭也蹙了起來:“爹,來醫館的常常是一家人全部病倒,這會不會是疫……?”
還未說完,便被父親擺手噤聲。
桑大夫左右看看,低聲說道:“陛下如今又祭祀尋長生香,正忌諱這些災疫。無論是什麼,在未確認之前不可亂語。衙門如今又增了賦稅,還是想想如何在京城安身立足。”
長生香……
聽到那個多年模糊了的名字,江歲宴一瞬恍惚。
江家的夢境縈繞在她腦中九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