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一直很想讀懂言靈施。
這個李長霓寧可同家族決裂也要嫁的男人,這個會在小女兒受傷之後幫她呼痛的男人,為什麼會成為後來的薄情模樣。
言如許想了很多年,她為言靈施找了許多理由,她耗儘心力向自己證明“沒有父親不愛自己的孩子”、“他或許也有他的苦衷”,可最終,言如許在看到史料上前朝大衡的一段記載時,突然就釋懷了。
大衡世宗皇帝王煥,其皇後為鎮國將軍之女李枕雲。
兩人少時結發,皇後及其母族為了扶持世宗,付出良多。
李枕雲聰穎機敏,自幼隨父長於軍中,琴棋書畫、騎射兵法都很出眾,於軍中、朝堂、江湖皆有擁躉。
可王煥繼位之後忌憚李家,在朝堂上限製李家的兵權,在後宮中冷落皇後獨寵貴妃,放任其他皇子戕害皇後的兒子。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皇後甚至隻能通過自飲鴆毒的方式,來換取皇帝的信任和孩子的平安。
後來平疆皇帝王昭禦極,可憐皇後李枕雲生平遭遇,這段本不會公諸於世的宮廷秘聞才被史官記載到了李家的傳記當中。
這位史官是位女子,在書卷最後寫下批語——世宗皇帝少時亦懷經緯,卻因妻子出塵而懷恨,一生沉溺於打壓外戚、製衡朝堂,於社稷之上未成氣候,甚是可惜。
看到這裡的言如許便明白了,於許多男子來說,生計多艱、仕途多舛、致富無路、科考無門,或許都隻帶給他們“懷才不遇”之感,而一句“女強男弱”,卻可能成為他們一生的心魔。
就如大衡的世宗皇帝王煥。
就如她的父親言靈施。
所以言如許想,她或許不必把自己活成前世那般“目不識丁、粗陋鄙薄”,她隻要活得讓言靈施覺得“此女儘在掌握”便可以了。
前世言靈施費勁心力培養言如夢,卻對她不管不問,或許並不是單純因為“偏心”。
而是他知道,言如夢再有出息,作為庶女也隻能同她母親一起依附於他。
但言如許身上有李長霓的血,身後是百年貴族隴西李氏,他怕她,因她是李長霓在這世上的延續,是他“弱小”的佐證。
所以,隻要她讓言靈施覺得他自己“強大”就可以了。
言靈施怕的,不是她聰慧,而是她聰慧到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藏拙”。
她可以讀書,也可以知禮,隻要她會示弱,隻要她讓言靈施覺得她還依賴他,她便是安全的。
既然“母親留下的地誌”終究會被言靈施知道,那麼她無所保留地把這份智識分享給言如夢,便是她對言靈施的示弱。
“如夢是父親的女兒,也是女兒的妹妹,女兒自然知無不言的。”言如許已經在腦海裡演練自己被言靈施詰問時的姿態。
言如夢這個要求,倒是幫了她一把。
……
宮城,禦書房。
陛下、章賢妃、誠王皆上座。
中書令紀青棠、太子太師孟老大人、太子和陸逢渠則站著回稟今日琅園種種。
中書令說完,陛下驚喜道:“這真是言家的小丫頭說的?”
紀青棠道:“確實是言姑娘所言,臣當時也頗為震驚。”
章賢妃笑著喝一口茶:“當時我跟陛下求了讓阿許進學堂,陛下還猶疑,您瞧,到底還是我瞧女兒家瞧得明白?”
陛下笑著撫上章賢妃的手:“還是懷夕你慧眼識人,我自歎弗如。”
陛下同賢妃娘娘多年恩愛,在娘娘跟前從不稱孤道寡,在場之人早就習以為常。
孟老大人開口道:“這言姑娘確實有些與眾不同,前兒個選課,她說她想選騎射和禦車。讓她這麼一鬨,琅園有好幾個姑娘都選了這兩門。可把武師父們為難壞了,平日裡教這幫小子,若他們學得不儘力,打罵兩句也便罷了。可姑娘們都是嬌生慣養,哪能這樣管教。”
章賢妃聽到著,又生了唏噓:“當年長霓就喜歡騎馬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