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一愣,心情複雜。
是啊,酒店景觀池塘好幾天才清理一次垃圾,這短短的四五個小時裡竟然清了垃圾,把玉雕清走了。
可不就是沒緣分麼,老天爺不眷顧。
傅燃頓了頓,低聲說:
“但是我不信。”
“我不甘心。”
“燃哥,”李陽心裡畢竟是偏向傅燃的,勸他,“何必非要見到黃河才死心?這個世界上好的人,明明多的——”
傅燃笑了笑,打斷他。
傅燃的眸色深邃,印著殘存的月光與一點點亮起來的朝陽,溫柔而英俊。他輕描淡寫道:
“如果他是南牆,即使撞得頭破血流,又能怎麼樣?”
.
李陽看著傅燃的背影,張了張嘴。
過了兩秒,他才反應過來,跟了上去。傅燃的手機沒電關機了一整個晚上,就放在李陽的包裡,得趕緊充上電。
清晨了,酒店很多工作人員都開始忙忙碌碌。電視被打開了,早間新聞的主持人正在播報,她的聲音有點不穩:
“昨日,岑氏企業‘Alle’新型人工智能發布會如期展開,然而岑氏卻深陷疑似進行非法人體實驗風波,舉報人正是岑家養子岑年——”
傅燃的腳步停了停。
.
“上樓坐坐?”
到了訂好的酒店樓下,岑年禮貌地客套道。
沒想到,江緒看了他半晌,問:
“可以嗎?”
一副的確打算上去坐一坐、喝杯茶的樣子。
岑年:“……”
“當然。”他刷了卡,走進電梯。
岑年給自己和江緒各自泡了一杯咖啡。淩晨的時候,整個城市一片黑暗,江緒坐在沙發前,把許多資料一一攤開。
“這些是我收集到的證據。”江緒淡淡道,“但是,岑夫人做事很精明,沒留下太多把柄,這些證據的力度也一般。”
他邊說著,邊接過岑年的咖啡,道了一聲謝。
“嗯,我這邊的情況也差不多。”岑年點了點頭。
想要給岑家造成一點小麻煩並不難,但是想撼動其根基卻還是比較困難的。
“謝謝。”岑年收好了江緒給他的證據——江緒應該是這個意思,然後笑了笑,“江博士應該很忙吧,那我就不多留了。”
這是委婉地趕客。
岑年與江緒並不熟,即使他們一個高中,即使他們都來自十年後,岑年也沒有打算與對方促膝長談的打算。他相信江緒也是如此,他們兩個,本質上是同一種人。
“嗯。”江緒點了點頭,卻沒立刻站起來,而是看向他,“我想跟你談談,關於傅燃的事情。”
從之前那個接吻視頻,還有事後傅燃和岑年各自的態度,不難猜出他們如今是個什麼狀態。
岑年一怔,端著咖啡坐下。
“更加具體的事情,由我來說,並不太合適。”江緒淡淡地道,“我隻能從我本職的角度,告訴你一些事情。”
回到了十年前,除了搜集證據外,江緒還在做另一件事。他上輩子研究出的胃癌治療方案,雖然出現了傅燃這個成功案例,但是,它是真的可靠的嗎?
江緒模擬出了當時傅燃的身體條件,用數據分析出結果。因為這個年代的科技還不夠發達,一直到兩天前,結果才出來。
“你大概也猜出,傅燃上輩子得了很嚴重的疾病。”江緒說。
岑年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上輩子的確就有很多跡象了,醫院,巔峰狀態時的突然息影,搬到郊外,還有他最後一次見到傅燃時、某種預感。
“我原本勸他去國外,”江緒喝了口咖啡,“儀器更加先進,手術的成功率也高些。”
“但是他說,這邊有個小朋友他放心不下,要留在B市。”江緒看向岑年,一字一句道。
岑年的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片刻後,笑了:
“我是個成年人,我會有自己的判斷,如果您講這些的目的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心與、令我自責——”
雖然這麼說,但岑年無法克製地有些心慌。但他麵上瞞的滴水不漏,輕飄飄地往咖啡裡加了塊方糖。
“不是。”
破天荒的,江緒笑了笑:
“我隻是想同你分享一件事情。”
“什麼?”岑年眉心微動。
“在最後一次的手術過程中,”江緒淡淡道,“傅燃心跳停跳了三次。當時情況緊急,我回到十年前後,一時興起、來進行了數據分析。”
“按照傅燃當時的身體狀況,那次手術的成功率,實際上不足百分之十。”
岑年的手一瞬間攥緊了,又很快鬆開:
“什麼意思?”
“意思是,他很幸運。”江緒頓了頓,想起後麵發生的事情,補充道,“也很不幸。”
遍嘗了世間苦澀,跨過了九九八十一難,好不容易活著出了手術室,這才發現,他等的人,不要他。
“如果不是為了見你,”江緒輕輕放下咖啡杯,低聲道,“他早就死在那個手術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