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裡有了點讓紀詢在意的東西,他拒絕的態度就沒那麼堅決了,隨意推拒兩句就依著袁越的意思檢票入場,隻在進門的時候把紅藍兩色的幼兒餅乾都買了。
進了場後,袁越帶紀詢來到特意給他留的位置——影廳最中間一排的最中央位置,而且左右兩個位置都是空的,相當於紀詢一個人占了三個位置。
紀詢左看右看,最後看向袁越。
“幾個意思?”
“你看電影喜歡說話還喜歡猜後麵的情節,還猜得**不離十。”袁越的神色和話語中都帶著極大的包容,“所以這樣比較好,你可以自由說話,我們也不會聽到你的劇透。”
“嗬嗬。”
紀詢給了袁越一個白眼,把紅色袋子的餅乾拋給對方,走了。
他一路走到電影院的最後一排,打算坐這裡,但這個展廳的最後一排全是情侶卡座,本該不怎麼討喜的位置硬是被情侶占據,一個個男朋友帶著一個個女朋友,分享一份爆米花和一杯飲料,甜甜蜜蜜黏黏糊糊。
這群人中的唯一異端,大概就是正神色無聊,手肘架在扶手上,用手指撐著額頭,以一種國王坐姿垂眸看全場人員的單身狗霍染因霍大隊長。
紀詢的目光在霍染因身旁的空位處停留幾秒鐘,來到倒數第二排,他站在這裡評估了下視線的高度,發現並不能將全場的人員儘收眼底。
於是他的目光再度轉向霍染因身旁空位。
這下他毫不猶豫,坦然入座,和霍染因共享一個情侶座。
“不嫌擠?”霍染因。
“是挺擠。”紀詢實話實說,坐了才知道,原本在其他情侶那裡還挺寬敞兩位置,換了他們一起坐,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和霍染因的肩膀並在一起,大腿也差不多,反正隻要稍稍動彈,必然一串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要不是這裡視野好,才不和你一起坐。”
“哦——”霍染因懶洋洋,低著嗓子,拖長聲音,“我的榮幸。”
光明並沒有持續太久,一忽兒,燈光熄滅,廣告開始。
這半昏半明的光線其實挺適合聊天,霍染因也真的開了口:“你到底是想讓夏幼晴和袁越複合,還是不想讓夏幼晴和袁越複合?”
“你猜?”
“我猜不出來。”霍染因說,帶著輕輕的調侃和嘲笑,“你的行為充滿了矛盾,也許你的想法也充滿了矛盾,你的理智覺得他們應該在一起,但是你的感情,又啪地,把理智關在門外……”
“你在寫詩嗎?”紀詢無語問,“還是自以為好的那種。”
霍染因低哼,不悅:“既然夏幼晴看著不想把孩子打掉,那麼無論怎麼樣,袁隊都應該承擔起屬於他的責任,照料妻兒。”
“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前·男女朋友關係,你民政局的啊,這麼急著給他們扯紅本蓋鋼印?”紀詢嘲笑,“是不是打包了多少對新婚夫妻,就有提成可拿?”
“孩子需要父親。”霍染因又說。
“一個刑警隊長式的父親?”紀詢揶揄。
從紀詢過來到現在,霍染因都沒有怎麼動彈,似乎打算將國王坐姿保持到天長地久,唯一還能感覺他是個活人而不是雕像的,大概是他的眼睛。
纖長的睫毛如同半扇密密的簾子,稍稍下垂,遮了他的眼,但那道森冷、淩厲的目光,依然從睫毛底下射出來,落在他注視的每個人身上。
直到此時,霍染因終於稍稍轉了眼珠,看向紀詢:“刑警隊長怎麼了,你對這個職業有偏見?”
電影大屏幕上還在放廣告,這都有五分鐘了吧。乾聊天實在無聊,周圍人都在吃東西,他也拆了手裡餅乾,自己吃兩口,又抓一把放到霍染因掌心。
霍染因懶得推拒,沉默地接受了。
於是紀詢再將手裡的餅乾袋自己塞到霍染因掌心,自己反從對方手掌裡拿東西吃。
“有什麼差彆?”霍染因開了尊口。
“這你就不知道了。”紀詢,“拿零食累啊。”
霍染因的嘴角動了動,極大概率,他馬上要說嘲諷的話了。
“說職業偏見用詞太重了,應該說了解。”紀詢適時做個打斷,“來,霍隊做個選擇題:A,你未來的老婆在產房難產馬上就要一屍兩命;B,我又雙叒被活埋了。人性的抉擇時刻到了,AB兩地你隻能選一個地方趕往,你趕往哪裡?”
“……”霍染因。
“100%……錯了,袁越是100%趕去救人,你的話,可能95%吧。”紀詢說,“我說錯沒有?”
沒有說錯。
霍染因默了半天,擺張冷臉,找到理由:“我是警察,不是醫生。趕去產房救不了老婆和孩子,趕去現場至少能救個作死被活埋的家夥。另外這種虛構的選擇題考驗不到我,這種未來不可能出現。”
紀詢挑挑眉:“霍隊總是很自信。自信是好事,希望未來確實如你所想。不過上邊的題目也論證了我的觀點,有個刑警隊長當老公,看著是活的,其實像死的。女方想嫁就嫁,是犧牲小我造福大我的崇高覺悟,不想嫁倒也沒必要由旁人來催著她嫁。”
“多少有點區彆。”霍染因。
“是否成為烈士遺孀的區彆?”
“多張工資卡的區彆。”
“這個理由倒是很真實。”紀詢失笑,“兩張工資卡總比一張好。沒想到霍隊看似脫離了普通群眾階層,思想卻這麼樸實接地氣,難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霍染因剛才施舍給了紀詢一眼,現在又轉開了,繼續盯著影廳中的人。
紀詢相信影廳中的人既沒自己好看,又沒自己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