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1 / 2)

謊言之誠 楚寒衣青 10142 字 7個月前

文漾漾著急慌忙,聲音不小,同在一個走廊裡,紀詢與袁越同時聽見了她說的消息。

問題嚴重了。

公共安全問題極易造成群體性的恐慌,群體性的恐慌又會催生更多原本沒有的問題。

這輛名為“隨機投毒”的狂奔的馬車,警局眾人本已在勉勵駕駛,而新來的輿論則如颶風,一下子——至多再多吹幾下子,總要讓馬車脫軌一番。

紀詢想,打開微博,點開#寧市某奶糖被大規模投毒#的熱搜,在前排營銷號的帶動下,通過出沒評論瘋狂指路的熱心網友,短短幾分鐘內,他就大概了解了前因後果。

20:15,一個名為東窗有耳的博主發了一條微博,內容為:“聽到一個小道消息,寧市有人吃了奶糖中毒送去搶救,那一整片都被烏壓壓的警察封了。”

下麵有人評論:“食物中毒?人死了沒?”

博主回複:“人沒死,但據說是有人投毒,還是大規模無差彆投毒。大家最近小心點,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暫時彆吃奶糖了。”

這條回複驚起千重浪,評論立時出現兩類,一類信了,當即詢問是什麼毒什麼牌子的奶糖;一類懷疑,紛紛帶著各種問號表情包表示法治社會不會有這種神經病,更不相信這種神經病還成功地大規模投毒了。

這個博主本來就是大V,粉絲眾多,兩類人勢均力敵,後來還爆發了小爭吵,但紀詢沒看見全貌,他看見的隻是遺跡。

因為這條微博在20:40左右被刪了。

然後博主又發了一條新微博:“不是我刪的。”

這是輿論的第一次爆發,本來不信的那部分網友因為東窗有耳的微博被刪,一下子信了,“奶糖”、“投毒”、“隨機殺人”等關鍵詞變成熱門關鍵詞,無論是否身在寧市,眾多網友都通過自己五花八門神通廣大的渠道,去打聽投毒事情的全貌。

這年頭,沒人知道網友腦洞有多強。

也就區區半個小時多一點吧,各種各樣的微信截圖朋友圈演繹出各色唬人故事,其中有些甚至沾了邊。當然網絡消息魚龍混雜,在這時候,絕大多數的網民並沒有意識到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他們亂哄哄的議論著,像永遠嘈雜的菜市場,什麼聲音都擁有。

直到21:20,一個微博認證為《第一刻》周刊記者的博主孔水起發博,還配了張亮著燈的辦公桌圖片:“加班中,超級大新聞。”

一下子,鮮明的輿論旗幟浮出水麵。

原本分散的網友立時聚攏在這位周刊記者的微博下,用各種暗號縮寫對答案,翹首以盼等待。

22:00,也就是十分鐘以前,第一刻的藍V官方賬號發了以下微博並全網推送。

【#寧市某品牌奶糖被大規模投毒#警方已介入調查】1月31日晚,寧市一市民李先生(化名)下午六時許因食用某品牌奶糖中毒,記者獨家連線當地醫院,得知李先生係硝酸銀中毒,經及時搶救,已無性命危險。本案寧市警方已介入調查,據了解,投毒原因可能為某不法分子出於私人恩怨報複社會,將硝酸銀注入未知批次的某品牌奶糖,警方正在大力排查有問題的奶糖保障市民安全。本刊呼籲近期寧市市民注意飲食安全,提供有效案件線索協助警方破案。

看到這裡,紀詢差不多掌握情況了。

他收了手機,轉眼看向麵前兩個人,剛才他上網的時間裡,這兩人也沒浪費時間,一個和局裡溝通情況,另一個則進到練達章的病房內開始了直接的詢問——這本來就是袁越和霍染因來到這裡的目的。

紀詢跟著進去了。

病房挺好的,是單人病房,裡頭除了躺在床上的練達章外,練達章的妻子和女兒,他的妻子叫貝佳,正在洗手間裡洗水果,女兒練盼盼,一個十五歲的初三女孩,紮著雙馬尾,正坐在沙發上翹腿玩手機。

紀詢進來的時候嗅到一縷香氣,是名牌香水的味道。

他隨意掃過一眼,看見女孩臉上淡淡的妝容。這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年輕會打扮的女孩子少有不漂亮的。

袁越正在同練達章說話:“練先生,我們需要知道,你食入的奶糖是從哪裡來的?”

練達章臉色蒼白,仿佛大病初愈:“從我口袋裡……我有低血糖的毛病,口袋裡一直會放著糖以備不時之需,這個小兔糖……”

他費力地思考了會兒。

“我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我家裡有這個牌子,公司也有,好像……對了,好像今天吃飯的酒店也有。我一時半會也不知道到底是從哪來的,我都是看見糖就隨手塞兩顆在兜裡。”

“一點都想不起來?”袁越皺眉。

“警官,我……我腦袋亂……再加上這個小零食,誰會去在意……要不你們調監控?”練達章說,“如果我是在酒店拿的,那從監控裡應該看得出來?”

隻能這樣了。袁越問:

“公司有特定的采購途徑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要問公司采購。”

“你家裡的奶糖呢,是網購還是超市?”

“超市,就門口的大超市,家裡補充糖果是最近的事情,就在這周,對,就在這周。”

“那麼,”袁越又問,“練先生,請你好好思考一下,在生活中,你是否曾與人結怨?有沒有人和你屢次發生過衝突或者使你覺得,他特彆不喜歡你?”

“那不是多了去了嗎?”

回答的不是練達章,是練盼盼,女孩還看著手機,也沒抬頭,隻一管清脆的像鳥叫一樣的聲音響起,和這單調蒼白的醫院毫不相稱。

“那些沒有足夠的錢被他拒之門外的人,或者因為我爸而輸了官司的懷恨在心的原告被告……律所裡也有不少人不喜歡我爸。”

“小孩子知道什麼?玩你的手機去。”練達章嗬斥女兒,嗬斥完了又不滿,“你怎麼從進來就沒放下手機,你到底在看什麼?。”

“看熱搜。”練盼盼語氣寡淡,“爸你紅了,現在微博上大家都在議論你的事情,連我的同學群裡都全是說這個的。我在和他們聊天,說點現在的情況。”

練達章一下急了:“這事還在調查,你怎麼能亂說?”

“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第一刻》不把所有事情都說得一清二楚?現在這件事熱度這麼高,爸爸你要是出來認領被害者身份,肯定一下子爆紅網絡,對你的名氣大有裨益,身價也會倍增,這可比你上次案子買什麼水軍,炒什麼熱搜,但壓根沒幾個活人關心來得劃算,白白花錢……”

站在門口的紀詢已經看了半天熱鬨。

練達章作為剛剛晉升高級合夥人的律師,無疑工作體麵,生活穩定,在職場上也應當保持著足夠的精英範兒,這從他的衣著外貌上多少能夠看出端倪。

但體麵的生活哪有這麼容易。

誰知道一個人衣冠楚楚的外表下,藏多少狗屁倒灶的事情?

他的目光再度轉移到沙發上的練盼盼身上。

女孩毫不避讓的迎上來,挑釁望他一眼。

“現在情況還不明朗,”袁越嚴肅強調,“練先生,你要暫時對外保持沉默,配合警方調查,警方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我知道,警官放心。”

練達章勉強笑一笑,他臉色還是極為蒼白,眼瞼一直神經性跳動著,偶爾還會突地避一避,未知的投毒人給了他太多惶惑不安,這應該不是表演出來的,否則他的演技就太厲害了。

紀詢思忖著,聽到練達章再說:

“貝佳,出來,十點半了,你先帶盼盼回去休息吧,我今天晚上自己呆在醫院就行。”

妻子從洗手間裡出來,她擦擦手上的水珠,提起女兒放在沙發旁邊的書包,低聲說:

“你今天補習班去了沒有,作業寫了沒有?”

“去了,寫了。”練盼盼一臉無聊。

“彆看手機了,把你手機放回包裡。”

練盼盼把手機丟回書包。

紀詢眼尖,透過書包敞開的口,看到了幾片裝在小藥盒裡的藥片。

袁越還在病房裡問練達章一些零碎,對情況了解得越清晰,越有助於破案,紀詢沒陪著,他從病房裡再晃蕩出來,又見著了霍染因。

霍染因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歪著頭,用肩膀夾著電話,膝上放著他剛剛帶來的粥點,粥點已經有些冷了,但霍染因似乎並不嫌棄,吃得快速且斯文。

很難想象,在醫院走廊裡將食物放在膝蓋上同時打著電話的情況下,還能表現出一副極有儀態的吃相。

這家夥,豪門貴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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