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可能,一、他天性木訥,在那種情況下腦子停止了思考,無法做出自救。二、他認為一旦說出來,結果和當場死亡沒有好壞區彆,甚至會更慘。
我這個人愛好陰謀論,所以我選了二,我猜,他一直受到來自同夥的某種威脅。
在今天走進錢樹茂,也就是錢興發的書房前,我認為,這種威脅是錢樹茂帶給他的。但是那個在書房發現的硝酸銀奶糖告訴我,不,威脅他、以及錢樹茂的另有其人。”
紀詢將腦袋枕在副駕駛座的頭枕上。
他仰頭看著車頂棚,車子灰色的頂棚上鋪著一層絨。
那層絨倒映在紀詢瞳孔中,一如糾纏在這個案子中千絲萬縷的線頭。
“錢樹茂,福興教育機構的經理人,人過中年,無父無母,孑然一身。他有萬貫家財,卻不結婚,隻有一個同居人,同居人為他生了孩子,是個男孩,男孩也不給上戶口。
這在一個正常的想要傳宗接代的中年男性身上非常奇怪。
但若是一個20年前就靠不知道什麼手段獲得假的死亡證明,搖身一變換了個身份的人,則一點都不奇怪。
錢樹茂在本案中,做了一件事,他大肆傳播“毒奶糖”文章,從這件事導致的結果可推斷他的初衷。
那一篇篇在寧市本地家長之間瘋狂擴散的販賣焦慮的文章,是為了促使更多的奶糖模仿案的誕生。
現代社會,教育是沒有上限的無底洞,更是製造焦慮的永動機,它與金錢、未來、乃至階層直接掛鉤。定向接受並這些文章的家庭裡,有的經濟壓力極大,有的生活一片空茫,隻要在一萬個家庭裡,這篇文章成為其中一個家庭的‘最後稻草’,就是錢樹茂的勝利。
更何況效果比錢樹茂好得多,僅僅今天,就連著發生了兩起死亡案件。
養老院,不消說,養老在最大嫌疑人兒子的眼中極可能被視為多餘的負擔,而腦癱兒更是身心和精神上無法抹消的壓力。
再結合錢樹茂書房裡自己購置的硝酸銀,想必他大肆製造模仿案的根本目的,是想通過把一片葉子藏進樹林的辦法,把自己意圖毒死的那個人,藏在許許多多的硝酸銀模仿作案和辛永初本身的隨機投毒案的受害者裡。
當然,看樣子,他還沒來得及實施犯罪就被車撞了。
好,詭計有了,那麼動機呢?
他為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試圖實施這樁犯罪呢?
如果單獨看,是無法猜到的,但假如和趙元良結合在一起看,我們或許可以大膽的推測——
他和趙元良一樣,也受到了某種威脅,為了去掉這種威脅,他需要使用詭計去謀殺一個人。
有什麼能讓兩個亡命22年的殺人犯同時感到威脅,讓他們一個死也不開口,一個怕到想去殺人?
趙元良和錢樹茂不缺錢,而受害者家屬、警方在辛永初出現前都找不到他們,不可能報複和逮捕他們。
那麼,剩下的威脅就隻來自當年案件的知情者。
這個知情者不但知曉他們的作案全過程,而且一定還拿著他們殺人的某種鐵證。一旦拿出來,那就是催命符,隨時摧毀他們現有的一切,把他們推上絞刑台。
這個推斷,有一個佐證。
我在徐碩果的手機上曾經看到一個全體@,根據現在所查證的,那應該就是這篇毒奶糖的文章了。也就是說,從2月2號早上,這篇文章開始流傳。
2月1號發生了三件事,一、第一刻發文報道了辛永初,二、半顆白菜做視頻介紹了湯誌學案,三、晚上滬市警方通報了第一例模仿案。
所以,錢樹茂的靈感應當來自於三,而他的殺人衝動,則一定來自於一和二。
錢樹茂看到趙元良死了,也知道警方正在大力追查殺害湯誌學的凶手,他開始害怕,害怕自己被警方找出來,也害怕——被人推出去認罪。
畢竟,殺人的是他和趙元良,那個人從頭到尾沒動過手。如今已經22年了,錢樹茂手裡肯定沒有可證明凶案和對方有關的證據。
他怕法律最後隻製裁自己一個,真正的主謀反而家境富裕,兒孫滿堂,壽終正寢,安享晚年。
他想來想去,操起了老本行——殺人。
用這種拙劣的詭計,以拉一群無辜人為自己打掩護的辦法,去殺人。
可惜春夏秋冬都輪替了22次,錢樹茂穿上好衣服,住上大房子,卻還是像當初那個沒什麼文化隻會聽命行事的魯莽又愚蠢的建築工人。
他始終沒能在這場較量裡勝過那個把他和趙元良耍的團團轉,利用他們殺人還能倒過來威脅他們的人。
那個策劃了一切的——孫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