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趟說走就走的旅程,紀詢和霍染因又從九霞縣開夜車開到柳城,這段距離不長不短,差不多三個小時左右,等趕到了柳城,正好是半夜十二點多。
這個時間,正常的詢問、調查肯定是沒有辦法展開了,再加上這是將近十年前的案子,在詢問調查之前,肯定先調閱當年卷宗。
他們到了柳城當地公安局,局裡有人值班,霍染因出示警察證件後,很快拿到了當年的檔案。
莫耐當年的犯案地點是柳城大學,受害者是柳城大學的女學生,叫宋聽風。
那是2007年9月15日,星期六,宋聽風宿舍裡的其他兩人因為周末在外遊玩沒有回來,宋聽風獨自一人在床上睡覺,燈關了,晚上九點左右有人開門進來,她睡得迷迷糊糊,那個人好像在衣櫃附近停了一會兒又出去,宋聽風就以為是自己小姐妹準備去洗澡上床睡覺就沒注意,但是等對方第二次進來卻是悄無聲息的走到自己床邊,用一件衣服蒙住自己的臉和嘴,接著就開始強|暴她。
宋聽風當時嚇蒙了,她試圖反抗但未果,事後犯人還用她脫下來的睡衣把她綁在床邊上,等到室友回來解開她嘴上手上的捆綁物這才得救。
雖然宋聽風因為第一時間無法忍受遭到強|暴的身體而去洗澡了,沒有留存身上的體|液證據,但好在當天的內衣內褲在她兩個室友的強烈要求下得以保存,這也成了本案的直接證據。
宋聽風9月18號上午,在室友的陪同下鼓足勇氣去公安機關立案。宋聽風對莫耐有印象,她的證言是懷疑那個人就是莫耐,因為聲音很像,體型也一致。
女生宿舍一般對外人不開放,但是莫耐之前和宋聽風的室友程想談戀愛,他在程想的指點下常常偷偷帶零食奶茶進宿舍分給程想同宿舍、同層的女同學,所以非常熟悉阿姨出沒的時間和進入路線。
接著警方通過調查取證,得到了一個重要線索,同層的另一個宿舍裡的學生曾經在那個時間去洗漱剛好目擊了莫耐的出現,因為她總是這個點洗澡,所以時間非常準確。再加上內衣內褲上莫耐遺留的體|液,衣櫃上采集到的莫耐指紋,證據鏈完整,莫耐在9月22號被捕了。
莫耐在看守所羈押了一段時間,宋聽風回家休養,並在國慶假期結束回到學校,但她還是無法接受自己被強|暴的事實,10月10號,她爬到學校最高的那棟樓樓頂,跳樓自殺。
她留下一封很簡短的便簽,隻有一行,寫著“對不起,我無法忍受我自己。”
連著檔案的,還有一些留存的證據。
包括宋聽風當時所穿的內衣褲,當時衣櫃上的指紋拓印,以及宋聽風遺書存檔。
出於習慣,紀詢和霍染因沒有放過一點東西,將這些證據也都挨個看了,內衣內褲和指紋拓印不用多說,罪證確鑿,至於宋聽風的遺書,那像是從哪個作業本上撕下來的,隻有短短兩指寬的一截,雖然看上去是草率了點,但決定跳樓的人必然已經萬念俱灰,當時死者八成是見到什麼,就在什麼上邊寫。
檔案看完了,霍染因將東西送還給兄弟單位。
兄弟單位值班的人四十來歲,老煙槍,從他們開始看檔案時就開始抽煙,抽到現在,沒停過,他接過檔案:“連夜從寧市過來的?辛苦了,走個流程,我們這邊能把檔案發過去。”
霍染因:“都是辦案,應該的。走流程耽擱時間,來了這裡,還能去現場看看。”
彼此也不熟悉,這樣泛泛接一句話就完了。
不過隨後,這位老煙槍倒是很熱情地邀請霍染因和紀詢在局裡休息,還替他們湊出了兩張床鋪——一張是折疊行軍床,一張是三把椅子拚起來的“床”。
出門在外,能少折騰點少折騰點。
兄弟單位都特地幫忙準備了,兩人也沒說要出去賓館開房。
紀詢將行軍床禮讓給霍染因:“我睡椅子上就好了。”
霍染因也想把行軍床禮讓給紀詢:“你在椅子上睡得著?”
“兩者都不一定睡得著,我在家裡也不一定睡得著。”紀詢漫不經心回應,出門往車上走了一趟,再回來時,他手裡已經多了個小包。
“想知道裡頭是什麼嗎?”紀詢拿著包衝霍染因晃了晃,但沒真讓人猜,他很快拉開拉鏈,裝在裡頭的東西暴露出來。褪黑素,助眠儀,安神香薰……一應助眠產品,將這不算小的包塞得滿滿當當。
“……”霍染因。
“嗑藥續命。”紀詢唏噓一聲,先拿出助眠儀,在自己的太陽穴和脖子處滾了幾滾,接著吞服兩顆褪黑素,最後還拿出安神香薰。
他不抽煙,對霍染因說:
“借個火。”
“哢嚓”一聲,火苗先自火機中躥出來,又移到燭芯上。
紀詢將燃起的香薰蠟燭放在兩張床的中央,而後他躺下去。
霍染因也躺下去。
警局裡雖然沒有很好的睡眠條件,但單獨的空間還是有的,他們正置身於一個閒置的房間裡,房間裡有扇小窗戶,為著兩張床都能照到光線,所以特意擺得近了些。
——不是近了些,是很近。
紀詢想。
他已經閉上眼睛,黑水嫻熟地將他沒頂,他躺在織成蛛網的紛亂的情緒之中,周圍的一切,一陣風,一點聲音,哪怕1°溫度的攀升,都會觸動他敏感的情緒網,在他整個腦海中回響。
他感覺到風。
自窗戶吹入的風,在他和霍染因身體的間隙裡穿過,今天晚上的風不大,躡手躡腳穿行的同時,還悄悄將霍染因的體溫送過來……
霍染因身體的溫度,隔著夜風,無聲無息地傳遞到他身上。
霍染因呼吸的聲音同時響在他耳畔,但真正側耳細聽,又聽不見任何聲音,好像對方的呼吸全是他久居黑暗之中所產生的臆想。
於是那點輕輕的呼吸,一下就介於實與虛之間,變成了一隻軟乎乎毛茸茸的貓爪,撩撥著他並不堅強的神經。
有好幾次,紀詢都想要乾脆睜開眼睛。
但是睜開眼睛看什麼呢?在黑暗裡悄悄轉頭,做賊一樣,偷偷去窺身旁的人一眼?
更多稀奇古怪的念頭出現在紀詢的腦海中,這種時候他總是沒有辦法控製他的大腦,一個又一個最原始最本真的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一直到許久之後,他突然發現,今天晚上那些屬於過去的東西被擠到一旁了。
出現在他腦海中的,全成了霍染因。
突然,耳朵捕捉到了一線聲音,霍染因在行軍床上動了一下,行軍床的帆布被扯動,發出“吱”地一聲。
紀詢幾乎脫口而出:“還沒睡?”
霍染因:“嗯。”
對方的聲音清淩淩的,像是冬夜月光下附著在葉片上的雪,薄而輕而涼。
“你也染上了我的毛病?”紀詢開玩笑,“在想什麼?想案子?”
“想你。”霍染因,“想怎麼在你身旁睡著。”
風送來霍染因悠長的呼吸,他的聲音,在靜悄悄的夜裡,清晰地送到紀詢耳底:
“想怎麼讓你在我身旁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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