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詢提起的心剛剛落下,又見落地的霍染因膝蓋彎得比平常深上不少,身體似乎也輕輕晃了一下。
紀詢放下的心重又提起來,惱火道:“搞什麼,剛鬨完你做這種沒必要又危險的事情?”
“囉嗦。”霍染因。
“要是腳滑跌下去,警局驗屍——”紀詢威脅。
“是上了次床,不是截了個肢……”霍染因嗤笑,“彆老沒事把我當殘廢。”
說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霍染因丟下紀詢,一轉身,閃進臥室。
“……”紀詢。
他從陽台走回房間,把門打開,放站在外頭的埃因進來。雖然知道似乎也不該怪埃因,而應該怪霍染因這個死要麵子的男人……但看埃因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遷怒地瞪了眼埃因。
埃因愣住。
不是因為紀詢瞪他而愣住,而是因為紀詢穿著浴袍……他在紀詢的肩膀上看見三條抓痕,胸膛……胸膛遮住了但遮得那麼結實本身就很可疑,手腕處……沒有錯,一個深深的牙印,似乎還滲著幾縷血絲。
他的語氣有些飄忽:“……老師上午吃了嗎?沒吃的話我給老師洗個蘋果墊墊。”
紀詢不用埃因洗,自己從酒店果盤裡撈個蘋果出來,哢擦哢擦啃起來:“等我五分鐘,吃完洗把臉就下去吃午飯。”
“哦……”埃因恍恍惚惚,跟著進了房間,突然他又看見房間的茶幾。
茶幾上放兩個杯子,杯子中還有剩餘的茶水。
從茶杯中的茶漬看,也不像是昨天的陳茶。
也就是說……!莫非……!糟糕……!
推理編輯擦擦腦門,隻覺得自己的腦門變成了個大燈泡,正在瘋狂閃亮。
他警覺的瞥向屋內的一些地方,比如垂著的窗簾,比如床鋪的底下,比如閉合的櫃子,還比如合著門的浴室……
他很仔細的避開這些地方,在屋子裡尷尷尬尬地前進,跟行走在布滿地雷的地雷陣裡差不離般小心翼翼。
“老師,那你刷牙,我……”
他想說我就先走了。
可是走容易,不動聲色地走,不容易。
他搜索枯腸,胡言亂語:“演講下午兩點半開始,五點就結束,結束之後老師還要不要在琴市多呆兩天好好玩玩?反正這次的簽售會基金還有富裕,酒店的住宿費出版社能夠報銷……對了,我這裡還有旅遊地圖!”
埃因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了份皺巴巴的琴市旅遊地圖遞給紀詢。
“……哪來的這東西?”紀詢問。
“酒店裡就有。我看看琴市有什麼景點,回頭等孩子放暑假了,和老婆一起帶孩子來玩玩。”埃因衝紀詢憨厚地笑。
這個編輯每回說到自己老婆和孩子的時候,神情就變得尤其質樸,可能幸福就是這種簡單的樣子吧。
他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有關孩子和老婆的瑣碎,比如小孩幼兒園要畢業了,正要上小學,沒買到學區房,孩子媽媽和他一有空就去做誌願者增加積分,讓孩子上好點學校……
紀詢也默不作聲的聽著,聽著聽著,剛才那點小火氣倒是被撲滅了。
其實他和埃因認識很久了,應該有三年了吧。自警隊離職以後,他開始寫,投的第一家出版社就是鳴星出版社,那時候,埃因就是他的責任編輯。
隻是之前,他從來不關心也不知道埃因的生活。
他自己的生活都一團亂。
早已沒有心力和精神去關注彆人的事情了。
手裡胖乎滾圓的蘋果咬了一圈,已經快把果肉咬光了,就剩個光禿禿的果核,上頭嵌兩三顆仿佛霍染因眼下淚痣的褐色種子,藏在僅餘的白嫩果肉裡,無辜望著他。
紀詢倚著陽台的玻璃推拉門站立。
背後,埃因似乎說多了家裡的事情,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話題又轉到了紀詢和琴市這裡。他叮囑說:“昨天琴市下了場小雨,氣溫驟降,老師出門的時候還是要穿上厚外套,我老婆出門嘮叨了我好幾遍……哎呀,又囉嗦了。”
紀詢住酒店沒有將箱子裡衣服收到櫃子中的習慣。
箱子裡的衣服就在箱子裡,箱子就放在行李凳上,現下還是敞開的,一眼就能看見裡頭有什麼沒什麼。
埃因就看見,行李箱中沒有厚外套。
?
埃因腦海裡靈光又是一閃,目光迅速自窗簾,床底,衣櫃,衛生間處挪開。
難道那位,就穿著老師的外套,藏在……
他頓時懊惱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目光隻顧盯著腳前一寸,磨磨蹭蹭,想要原路磨蹭回去……
其實這家酒店的隔音,算是還不錯了。
不過顯而易見,有個人的耳朵更靈。
倚著玻璃門的紀詢看見,隔壁陽台的窗簾,忽然如被風吹拂般舒展身姿,暖人的陽光透過白色紗簾,勾勒出一道修長瀟灑的人影。
接著,衣服的黑影在陽台間一晃。
紀詢向外挪了一步,伸出胳膊,準準接到自己的羽絨服。羽絨的內襯還是熱的,霍染因身體的熱度,窗外陽光的熱度。
他突然開口:
“埃因。”
“哎?哎!”剛剛挪到門口的埃因硬生生停下腳步,緊張得心跳飛速。
“不囉嗦,挺好的。我最近也找到了可以嘮叨我的人。不過他害羞,下回有機會……”
紀詢沐浴在陽光裡,回頭笑道:
“介紹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