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終於沉了下去, 天際收斂了最後一點光,等待多時的黑暗爭先恐後覆上來。
酒店外的一個路邊停車位裡,一輛銀白色的麵包車已經在這裡停了很久了。
麵包車的玻璃是不透光的黑玻璃, 自外頭完全無法看見裡頭的情況。
至於神秘的裡頭——裡頭有兩個人, 一個戴帽子的光頭, 以及一個使用電腦的年輕人。
“都幾點了。”光頭有些不耐煩, “點子怎麼還沒回來?”
他們口中的點子,毫無疑問, 是霍染因。
在陌生的城市蹲沒有固定行動軌跡的人, 總要麵對無窮無儘的麻煩,他們隻能從酒店開始查, 可是這第一步就出了問題。
他們一直等到了淩晨四點, 也沒有見人回來。
雖然來旅遊的人通宵不歸去ktv酒吧等地狂歡也有可能, 但這畢竟是霍染因,一個極其狡猾的對手,霍染因會不會已經意識到了有人在盯梢他?
車中兩人分析片刻, 決定重新看自己對著酒店門口一直拍攝到現在的攝像頭。
開了8倍速的監控錄像一切正常,除了有個男人手裡提著兩個大行李箱離開,又在十五分鐘後空手回來有些奇怪。
年輕人放大截圖,找出鳴星出版社的年會合照, 確認了這個男人是編輯, 叫埃因。
有點意思。
但這難不倒他。
年輕人緩緩伸手,他雙手的手指都很長, 長到有些怪異的地步, 像是十根細細的白筷子,正觸擊鍵盤。
除了監控,他們還做了彆的準備, 下午就溜進酒店大堂放了一個偽裝成酒店同名的wifi,再改掉酒店自帶的wifi設成加鎖的彆的密碼,一晚上的時間,幾乎一半以上愚蠢的人都毫不設防的連上了他們的wifi。
埃因這個笨蛋也不例外。
而一隻連著公共wifi的手機,就像大門敞開的家,邀請人進去看看。
年輕人輕而易舉的順著wifi黑進了埃因的手機,並看到了對方的微信聊天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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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因:紀老師,今天玩得怎麼樣,我推薦的大葉寺不錯吧?
紀詢:是不錯,就是爬山很累。
埃因:嚇,大葉寺不是可以開車上去的嗎?
紀詢:……我又爬了彆的佛寺
埃因:但我記得有纜車?
紀詢:不,我又換了座山爬佛寺。
埃因:嚇,紀老師那麼喜歡拜佛?!居然還換山爬,那爬夠了嗎,還需要我推薦彆的寺嗎?
紀詢:……不用了,我已經自己查好了。
埃因:嚇,紀老師你都已經查好了?!
紀詢:彆嚇了,幫我個忙,把行李拿出來寄給我……
埃因:?!
之後是地址和一段語音對話。
語音對話聽不見,但到了這個地步,已經足夠了。
對話裡,頻繁的去佛寺就是個重要信息,可以當做切入點。
嗒嗒嗒嗒嗒——
窺視的眼,在黑夜裡靈活轉動。
*
第二天一大早,紀詢和霍染因已經再度收拾好自己,離開房間,準備繼續沿著昨日訂下的行程爬山探訪。
他們在酒店吃了個簡單的早餐,出門的時候,紀詢抬頭看看天氣。
“嗯,陰雲慘慘,不見天日,再加上出酒店房門時意外落下了手機,不得折回一趟……處處不順,不祥的預兆啊。”
“繼迷信思想之後,你還兼職神棍了?”霍染因。
“這是預言家的靈感。”紀詢。
“什麼靈感,”霍染因頭疼,“明明按照邏輯分析,也能分析出我們在琴市滯留得越久,那些人來的概率就越高。”
“可是預言家比偵探時髦,我想在你麵前更時髦一點。”
“……”霍染因。
那隻靈動的大貓又滾過霍染因的心頭。
你天天看著這隻貓,覺得它趾高氣揚搖頭晃腦的模樣怎麼看怎麼討打。但當你真正碰到它的身體,本來應該教訓它的手,又隻會輕撫它溫熱的身體,觀察它的毛皮是否一如過去鮮亮。
以後……
霍染因心中掠過一道半晴半陰的雲。
不會被紀詢吃得死死的吧?
交談之間,他們已經走到了酒店前的馬路旁,紀詢看見一輛的士,伸手招呼。
綠色的的士打出轉向燈,緩緩停靠在他們麵前,但在紀詢即將打開停下車子的車門之前,斜刺裡突然衝出個年輕人,搶先他們一步,進了車子裡。
車門“砰”地關上,擠出年輕人變了調的嚷嚷聲: